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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還掛著星斗,孟有田便起了床。這個時候晚上可沒什麼娛樂活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是大眾的生活規律。洗了把臉,他扛上獵槍便出了關帝廟,沿著路向村外走去。
十里村不遠便有個方圓七八里的南山大林,雖然沒聽說有什麼大野物,但山雞、兔子還是不缺。可這裡卻是有主之地,全是李家大院的,莫說是進去打獵,就是砍擔柴,若是讓李家的人看見了,也少不得要罰要打。
孟有田已經出了村子,斜眼望著遠處黑黝黝的南山背,暗自咬了咬牙。這李家太霸道了,貪婪得令人髮指,你不給別人活路,哼哼,別人也不會對你留情。用不著等到大規模的土改,只七七爆發,全民抗戰之時,就夠你李家喝一壺的。別人或許還有一種能忍受任何不幸的忍耐力,相信該窮該富是命運註定的,但自己卻絕不會象綿羊一樣馴服,象豆腐一樣任人擺布,正憋著勁兒要收拾你們姓李的呢!
這麼想著走著,孟有田圍著村子在自己下套子的地方巡視了一圈,嘿嘿,兩手空空。他倒也不在意,莊稼不收年年種,也沒指望著天天有收穫,經常不短的有個笨雞瞎兔的,能打打牙祭就挺知足了。嗯,也不能說是全無收穫,那粘鳥的網上還是有十幾隻麻雀的,串起來烤著吃,算是個小點心兒吧!
孟有田收拾完畢,眼看天色已經朦朦發白,便沿著大路向村子裡慢慢走去。在老趙頭那裡擠著睡倒沒什麼,可不好在人家那裡吃喝,都是緊巴巴的日子,添一張嘴可是件麻煩事。
走著走著,孟有田發現路旁有一個東西,走近了看,是一個小包袱。他好奇地蹲下身子,伸手解開一看,哎呀,竟是一個小娃娃……
農村里人們早睡早起是習慣,有田娘惦記著兒子回來吃飯,起來便生火做飯。山芋白菜粥,紅高粱糝餅子,幾根咸蘿蔔條,這就是農民冬天的好飯食。至於剩下的肉和買來的小米和白面,有田娘還想著留在年上吃,過個有滋味的春節呢!
有田娘一起來,阿秀便躺不住了,她是個有眼色的,也是個勤快人,幫著有田娘拉風箱、抱柴禾。只有嫚兒年紀小,賴被窩,醒了也不肯起來。
正忙活著,外面的院門便急促地響了起來,有田娘趕緊小跑著出去,將頂門的木頭挪開,孟有田也沒打招呼,抱著個小包袱忙三火四地衝進了屋裡。
“這孩子,火燒屁股了?”有田娘笑罵著跟進屋。
“你們快來,看我在村外道上撿了個什麼?”孟有田衝進屋裡,將懷裡的小包袱放在炕頭上,扒開裹著嬰兒的破棉襖。
“這,這——”有田娘目瞪口呆,阿秀也睜大了眼睛,嫚兒一骨碌爬起來,好奇地盯著這個縐著唇、閉著眼的小嬰兒。
“剛剛摸著是熱的,嗯,還有氣呢,好象凍著了,能緩過來吧?”孟有田伸手摸了摸嬰兒的小臉蛋兒。
有田娘眨了眨眼睛,看著這個新生的嬰兒,母愛之心油然而生,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將孟有田拔開,把小嬰兒放進嫚兒溫熱的被窩裡,手裡揉搓著,嘴裡念叨著:“造孽呀,造孽呀,這臘月天,把剛生出來的娃娃扔在外面,也不怕凍死了,村外還有野狗,要是給吃了——”
孟有田、阿秀和嫚兒也不知道該怎麼幫手,只是瞪大眼睛看著這個小嬰兒能不能大難不死。
“唉,不到實在活不下去的光景,誰捨得把親生骨肉扔掉。”有田娘繼續說著,小嬰兒的臉色慢慢緩了過來,臉紅嫩得象一隻剝皮的狸貓,張開沒有牙齒,紅得象洋火的嘴巴,哭得象小凍狗似的可憐。
第二十一章偏要活下去
孟有田吐出一口長氣,一個小生命得救了,旁邊也是如釋重負的一聲長嘆,阿秀湊了過來,問道:“嬸子,她餓了吧,可餵她什麼哩?”
“你去熬點小米粥,給這娃娃喝點米湯吧!”有田娘嘆了口氣,說道:“咱得把這娃送走,她是誰家的,我也猜了個**不離十。兒女是娘肚子裡的一塊肉,當娘的沒有不痛孩子的,現在呀,不知道哭成啥樣兒了呢!”
“娘,你咋知道是誰生的孩子?”孟有田不解地問道。
有田娘將小嬰兒抱在懷裡,輕輕搖著說道:“娃身上還帶著髒東西呢,頂早也是夜裡添的,村上有幾個要臨產的,扳著手指頭也能數得過來,還不就是魏青山家的嗎?也是被白壞種逼的沒法活,又不好再向鄉親們伸手。可這腦袋也不靈光,扔到道邊等人揀,還不把娃凍死了?”
孟有田使勁點了點頭,娘對村上的情況比自己了解,特別是女人間的事情,串串門子,聊聊天便全都知道了。
“嘻嘻,這小娃娃長得好醜,象小猴子。”嫚兒好笑地說道。
“呵呵。”有田娘笑了起來,說道:“嗯,就屬我們嫚兒長得好看,等眉眼身架長開了,可是村里一頂一的俊姑娘呢!”
“咱留下玩唄!”嫚兒笑得開心,伸出一根手指逗弄小娃娃。
“這可不是貓啊狗呀的,掏屎擦尿,躲干就濕,可麻煩著呢!”有田娘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再說,阿秀已經是個大姑娘,炕上再放著一個血娃娃,算是怎麼說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