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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為虎作倀的漢jiān和偽軍來說,死亡的威脅變得實實在在,並不遙遠和虛幻。游擊隊的行動和孟有田的狙殺,讓他們意識到為鬼子賣命要付出的代價,欺凌同胞要承擔的後果。不怕死的漢jiān有沒有?當然有,但卻是極少數。多數漢jiān還是欺軟怕硬的傢伙,這就意味著有更多的漢jiān將有所收斂,將會三心二意,將會首鼠兩端。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xìng,特別是在這種各方勢力交織的區域裡,想活得長遠就得刀切豆腐兩面光。聰明人都知道,誰也別裝什麼清高,誰也別把自己的後路堵死,那是活膩歪的表現。
……………
敵人還未從失敗中清醒過來,還未採取相應的措施,進行必要的調整,這給孟有田和秦憐芳等人的返回創造了較為有利的條件。他們潛進了黃村,在夜裡從地道穿越了封鎖溝,回到了根據地。
晨光的來臨,給趕路的人們帶來了振奮的喜悅。秦憐芳離開的時間不長,但在敵占區的生活是那麼緊張壓抑。現在,她一腳蹅進這綠蔥蔥、香鬱郁、充滿活力的天地里。看到那茁壯的莊稼、參天的白楊、倒掛的垂柳……心裡有說不出來的舒暢,腳步也隨著輕快了許多。
孟有田也在深深地呼吸,這是zìyóu的空氣,這是經過無數次戰鬥,無數人流過血才保有的一塊免受蹂躪的土地。以後還將有人為此流血犧牲。或者是她。或者是他。但這些都是值得的。不是嗎,他的老娘,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在他的奮鬥中獲益,能夠安定地生活。
“孟大哥。”秦憐芳放慢了腳步,拉近了因為一時興奮而與孟有田隔遠的距離,“上級要我傳授經驗,我心裡還是沒有把握。對於一些問題的理解還是不夠,這就需要你再幫我一把了。”
孟有田輕輕點了點頭,說道:“能幫當然要幫,這沒啥說的。可我看你不是沒把握,也不是理解不夠,是缺乏信心,是不夠膽量。”
秦憐芳抿了抿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道:“我可不這麼看。你看在敵占區,我也敢化了裝出去走動呢!”
孟有田嘿嘿一笑,打量了一下秦憐芳。秦憐芳還保持著從敵占區出來時的裝扮,腦袋後面是扁平、周正的圓盤頭,額前梳出個寸半長的齊眉穗。胳臂上挎著苫著羊肚手巾的小竹籃子。象個走娘家的年輕媳婦模樣兒。
“你咋不開臉兒呢?”孟有田似笑非笑地看著秦憐芳,裝扮倒還象那麼回事兒,可姑娘出嫁時,要用絲線絞去臉上的汗毛。謂之開臉,以表示是結了婚的婦女了。
“怎麼不想開臉?這年頭不是買不到細洋絲線嗎?”秦憐芳手摸自己的臉兒。鎮定自若地回答。
“嗯,編得倒還圓乎!”孟有田微微一笑,又皺了皺眉,說道:“你別得意,也別想著再去逞能。在敵占區活動行動,你裝得象不象當然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看你運氣夠不夠好。敵人瘋狂起來,抓人殺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你還是個女的,就更那個,危險。”
秦憐芳當然明白孟有田的意思,她當然也害怕落在敵人手裡,對一個女人來說,那可能比死還要恐怖。
“死,我不怕,也不會讓敵人抓住我。”秦憐芳絕決地說道:“如果出現意外,敵人得到的只能是我的屍體。”
孟有田的視線從秦憐芳臉上移開,轉向了悠遠的天空。為了抗rì,為了心中的信仰和理想,甘願拋頭顱灑熱血,這絕對是值得欽佩和尊敬的。但也僅此而已,無論如何,自己這種表面積極、內心自私的傢伙更願意對秦憐芳近而遠之。而阿秀和柳鳳,更會讓他憐惜和親近。
穿越者沒有大男子主義,那純粹是胡嘞。除了受虐狂,誰不願意找一個溫柔、賢淑,以自己為中心的愛人。
與秦憐芳的慷慨激昂、視死如歸不同,與孟有田的暗懷心思也不一樣,進入根據地的小桃子完全充滿了喜悅和歡樂。這裡沒有黑乎乎的、令人壓抑的炮樓,也沒有穿著黃衣服的偽軍和戴蘿蔔帽的鬼子,什麼也不用擔心,什麼也不用害怕。她可以歡蹦亂跳,她可以放聲歌唱,她可以盡情展示自己青春的美麗。
這樣的生活她也曾有過,但自從鬼子占領了家園之後,她就只能在夢中回味那無拘無束的歡快了。
小桃子太高興了,過了幾道崗哨,遠遠地看見村莊,她愈發加快了腳步,把孟有田等人落在了後面。
村頭路口的大樹上,在繁枝藏葉之間,兩雙小眼睛緊盯著越走越近的小桃子。
“你看,來人了。”一個曬得黝黑的男孩子jǐng告著同伴,“哎……是個女的……”男孩子用手擋著陽光,一面端詳一面講。
“咱下去攔著,問她要路條。”另一個腦門有道小傷疤的男孩說著便動作利落地往下爬。
“等俺一會兒,要不要讓大傢伙都過來?”男孩子試探著問道。
“不用,一個女的,咱有戳槍哩!”
兩個兒童隊員終於逮到了活兒干,都挺興奮,跳下樹便抓起戳槍,紅彤彤的纓穗象火苗,雪亮的槍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站住!”兩個男孩子吆喝著,讓興沖沖的桃子慢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