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頁
因為沒有受過這樣的虐待,所以孫大拿永遠沒有關心過別人的苦痛。假若不是他自己被囚禁在此地,他決不會想像到rì本人是這麼野蠻,無情。殘忍,而他的同胞們都受著這樣的地獄裡的毒刑與煎熬。他以為。在他入地獄以前,大家的慘受刑戮,都是禍由自取。假若大家能象他那麼見機而作,處處順從,他想,rì本人就不會無緣無故的給大家苦頭吃。大家吃苦,因為大家無知,rì本人並不是豺狼。現在,他知道了rì本人的真面目。
在牢房裡苦熬了一天一夜後,孫大拿已經昏昏沉沉。天再次黑了下來,嘩啦嘩啦,咣當一聲,門被打開了,淒冷的月光shè了進來。兩個特務把孫大拿提出屋來,押解到了審訊室。
審訊室的地上擺著各種刑具:沾滿淤血的棍棒,勒脖子用的粗繩,長著青苔的磨盤和鋒利的大鍘刀……顯得陰森恐怖。在屋角一張長桌的後面,坐著一個rì本人,緩緩吸著煙,在燈光下,他的眼鏡片閃爍著滲人的光。
一個青年男子全身的衣服都被扒光,用細麻繩拴著兩個大拇指頭吊在木架子上。他的兩隻腳尖約有一寸來高,順著十個腳趾頭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血。他的全身就完全成了紫紅sè的肉醬。他的臉形已經模糊不清,可是還能看到他的兩道黑眉擰在一起,閉著眼睛。說他死了嗎?出氣的聲音很大,咬得牙齒咯吱吱的作響。就在他的身邊,站著兩個象鬼判一樣的兇徒,穿著短褲,光著膀子。一個手裡拿著一根一把粗的藤棍;另一個守著一個盆,盆里有半盆血染了的水。
孫大拿顫抖得象得了惡xìng瘧疾,被兩個特務拉到木架子前,一個抓起他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看著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這具軀體。
“說,你認識他嗎?”一個特務厲聲問道。
“不,不,不認識。”孫大拿哆哆嗦嗦地說道,他的目光游移,不敢看自己的同胞。
“啪!”一記皮鞭毫無徵兆地抽在孫大拿的後背,疼得他嗷地慘叫起來。
“啪,啪,啪!”又是幾記皮鞭過後,孫大拿已經叫不出來了,他覺得喘氣都困難,整個身子都軟了下去。
桌子後面的rì本人站了起來,走過來,突然把手裡的菸蒂按在受刑青年的臉上,厲聲喝問道:“老實說,你認不認識這個人,你的什麼的幹活?你的藥是從哪裡買來的?是不是從他的藥鋪?”
受刑青年痛苦地抬起頭,看了看幾乎癱倒的孫大拿,大聲說道:“認識,縣上有名的孫神醫。俺是老百姓,俺的藥是從成祥藥鋪買的,已經說了一百遍了。”
孫大拿認出來了,這是那個八路軍的交通,叫馮儉的。他曾經敷衍xìng地幫助買過一些藥品,象徵xìng地收了些錢。
“八嘎!”安平鎮憲兵隊副隊長黑澤罵了一句rì本話,猛地一揮手,兩個兇徒就又用藤棍和蘸水的繩子往這個吊著的人身上抽打。只聽到劈劈啪啪直響,被打的人仍是一聲不吭,就好象打得不是他的肉!
黑澤揚起手,制止了打手,再次詢問,馮儉依舊是同樣的回答。黑澤眯起了眼睛,擺了擺手,兩個特務把孫大拿架了出去。
……………
一個走離開大道的人,會立在小徑上看看眼前的風物;明知走錯,卻以看到一點新的風景自慰。孫大拿就是這樣,為財產為房屋,他回到了安平鎮,繼續掛牌行醫,還得和rì本人鬼混。
但這次囹圄之災卻使他要重新思考當初留在安平鎮的決定,那幾記皮鞭抽痛了他,馮儉被打得遍體鱗傷也沒出賣他的事實也驚醒了他。當然,這些教訓並不足以使他成為視死如歸的戰士,只是使他認清了rì本人的真面目。他明白了,在rì本人眼裡,中國人都是一樣,都是可以隨便殺戮的。他以前努力營造的與rì本人之間相處的關係,不過是一場虛幻。
不經歷災禍,孫大拿依舊會生活在這場虛幻當中,甚至為有rì本朋友而洋洋得意。但現在,他知道rì本人是不會有中國朋友的。因為,rì本人沒把中國人當人看,儘管他盡心地為原來的鎮憲兵隊長山下治好病,平常也表現得溫順恭敬。但rì本人就是豺狼,不會記得恩情,更不會知恩圖報。
虛幻破滅之後,代之而來的是恐懼害怕。孫大拿趴在床上,後背火辣辣的痛,但更令他不安的是身處的環境,周圍仿佛都是吃人的豺狼,隨時都能把他撕碎嚼吃了,而他卻毫無反抗能力。
“rì本人太不講情面了,吃喝咱家的時候又說又笑,這咋翻臉就不認人呢?”老妻一面抹眼淚,一邊給孫大拿上著藥,嘴裡絮絮叨叨的抱怨著,“老爺,你不是還給那個rì本官叫山下的治過病嗎,咋就不提這茬,讓他們高高手呢?”
孫大拿有些厭煩,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根本看不透這裡面的事情,指望rì本人,哼,那是盼著太陽從西邊出來。
“老爺,聽說那個叫山下的rì本人讓游擊隊給打死了。”醫館的夥計,那個遠房親戚在旁插嘴道:“外邊傳得很厲害,說那個孟瘸子到了黃村、小張莊一帶,一連殺了不少人,連縣城的憲兵隊長都給幹掉了。那裡的游擊隊也歡實起來,把便衣隊給打得落花流水,聽說光屍體就運回來幾大車。rì本人氣壞了,最近風聲鬧得挺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