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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的變化免不了影響到孟有田的情緒和表相,深沉、憂鬱、冷厲在平常更多地表現出來。當然,宋氏夫婦雙亡的變故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孟有田現在很為紫鵑擔心,她不僅變得形容憔悴,而且有些神情恍惚,易驚悸,愛哭泣,常拿著雙親的遺物喃喃自語。
唉,在父母精心呵護下長大的她,就象一朵溫室里的鮮花,在突然的狂風暴雨中最易受摧折。從這點來看,受過苦難,嘗過艱辛,未必不是一種磨鍊和財富,堅韌的神經不是憑空就有的。
勸解、安慰,孟有田幾乎每天都去看望紫鵑,陪她一會兒,希望用自己的溫情和關懷儘快使她恢復過來。現在,雖然還沒結婚,孟有田也是紫鵑最親近的人了,他責無旁貸。
連番的變故,使十里村的春節是在一種壓抑和沉鬱的氣氛中過去的。而一股清新而振奮的空氣在此時吹了過來,楊荊雲等人盼望的、期待的抗rì隊伍終於開過來了,一二九師先遣支隊長途跋涉,在地方黨的接應下來到了這裡,分頭駐紮在幾個情況較好的村子裡。
十里村一下子熱鬧起來,八路軍一進村,提前得到消息的楊荊雲等人已經布置下去,自衛隊隊員各家都燒好了開水,一桶一鍋的端了出來。開始村子裡人們還有點發慌著怕,雖然楊荊雲等人說得好,沒見過心裡還是不託底兒,可是一看這兵和別的兵不同,一不拉差搶牲口,二不入民房進家戶,一夥兒穿軍裝的外鄉人,見面就喊“大叔”、“大娘”、“大哥”、“大姐”,這心也就慢慢安定下來。
阿秀早就燒開了一鍋水,可她咋也沒勇氣送出去,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來,目光只往坐在炕桌前正寫得入神的孟有田身上瞟。直到孟有田收起了紙筆,才發現在地上直轉磨磨的阿秀。
“你咋啦,水還沒送出去呀?”孟有田有些疑惑地問道。
“俺,俺可不敢出去。”阿秀輕輕咬著嘴唇,低著頭小聲說道:“還是你,你送出去吧!”
“娘呢,她上哪去了?”孟有田四下看了看。
“和小嫚在給你收拾屋子,你不是要把那邊的房子讓出來讓當兵的住嗎?”阿秀回答道。
孟有田笑了笑,說道:“這樣啊,那俺送出去,你也跟著看看。外面又不是鬼子,人家駐的又不是一天兩天,你還藏在家裡不出門了?”
阿秀看著孟有田端起鍋向外走,猶豫了一下,伸手抓起自己的槍背在身上,緊緊跟著他走出了院門。
第一百五十九章頓生感慨
孟有田把鍋放在門前的石條上,直起腰,還笑呵呵的招呼了一聲,“同志們,這裡有開水!”這套話,咱熟啊!
十幾個年輕的戰士立刻笑著圍攏上來,不等孟有田回去取碗,一鍋開水就被他們用洋磁杯舀了個光。
“阿秀,再去燒一鍋。”孟有田吩咐阿秀,他一直打量著這支在記憶中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隊伍,士兵們都是草黃sè軍裝,直筒加圍的圓頂帽上佩有青天白rì的小帽徽,身後還有頂竹皮大草帽,左胳膊上有豆腐塊大的方布,藍底白字,寫的是“八路”。
“這位大哥,你是自衛隊上的吧?”一個實紅臉兒的士兵手裡端著一碗水,對孟有田笑著說道:“說實話,走過這些地方,就數你們村裡的槍枝齊整。剛才那位大姐,背的是三八騎步槍吧?比俺們的都好。”
“你們和鬼子打過仗啊?”另一個小戰士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說道:“俺剛參軍沒兩天,rì本人啥樣還沒看見哩!”
“打仗倒是算不上,就是碰了個面對面,開了那麼幾槍。”孟有田有些含糊地敷衍著。
“你娃別急,rì本鬼子啷個龜兒子沒啥可怕滴,矮得啷個象三寸釘。”
“你想要好槍不咯,那得從鬼子手裡搶咧!”
幾個八路一開口,孟有田有些犯暈,都是中國人,咋說話的差距這麼大哩,各地的方言都有,太不標準了。
正想著,二虎子急三火四地跑了過來,看見孟有田狠狠一跺腳,說道:“看你不緊不慢的樣子,還怪輕鬆哩!快跑俺走,村公所里還等著你商量正經事兒呢!”
“事情不都安排好了?”孟有田忙跟著二虎子向村公所走,不解地問道。
“哎,你去就得了。”二虎子也說不出有啥正經事兒,只是一個勁兒的催。
走到街上,才發現十里村真是熱鬧起來。八戰軍戰士們掃街、除土、擔水、背柴,正忙活著,街上的糞便、爛柴草,都收拾打掃乾淨,幾個戰士手提洋鐵小桶在牆上寫標語,貼告示。村中的場院裡,一些兵在搭戲台,那伙熱血青年在幫著掛幕布,一個個笑得暢快,說得歡實。
孟有田微微笑了笑,電影裡這樣的情景看過,現實中再看到不由得心生感慨。歷史的選擇有它的道理,平心而論,單只看精神面貌和軍紀親民,八路軍確實要遠遠超過其他的部隊。
老百姓是實在的,誰好誰差,總是通過親身的感受去判斷。而在敵後戰場的艱苦環境中,軍隊沒有極強的凝聚力,沒有老百姓的支持,是很難生存下去的。希望和信仰,人的心中有了這兩種東西在激勵,就能煥發出超強的力量,極強的決心,才能與武士道精神灌輸的rì本鬼子拼殺血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