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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咋辦就咋辦,俺們都聽你的。”二虎子屬於聽指揮行動型,他的腦子也沒那麼多彎彎繞。
“我的腿腳不好,這事兒呀還得找個機靈點的人去辦。”孟有田摸著下巴思索著。
“這幫臭小子,把這裡當家了,倒是隨便得很。”隨著聲音,老趙頭和王明義帶著根保走了進來。
“咱們又有口福了。”王明義是另一套說辭,臉上帶著和熙的笑容。
“趙伯,王叔。”孟有田和幾個年輕人打著招呼,“小全呢,怎麼沒一起回來。”
“小全?沒看見他。”老趙頭搖了搖頭,說道:“有田,你來,我和你王叔有話要問你。”
哦,孟有田答應一聲,隨著兩位老前輩進了耳房,帶上房門,規規矩矩地坐下洗耳恭聽。
老趙頭和王明義對視了一眼,已經有了默契,王明義率先開口說道:“有田呀,今兒這事你打算怎麼個善後,那白繼唐可是放出話來了,明天或者後天,肯定會再來。”
孟有田撓撓腦袋,咳嗽了一聲,說道:“事情的根子不在白繼唐身上,關鍵是丁寡婦,只要把這賣人的事情攪黃了,沒有名義,那白繼唐還敢來搶人不成。”
“那你是想繼續管這事了,可你怎麼能攪黃它?”老趙頭掏出菸袋點著,吞吐著煙霧問道。
“辦法倒是有,可就是得冒點險,還得讓他們腿腳好的去做件事情。”孟有田說道:“我還沒跟他們說呢,怕他們說得是震天響,到見真招兒的時候卻都草雞了,倒把我閃個大跟斗。”
“你先說說看,我和你趙伯給參謀一下。”王明義笑著說道。
孟有田沉吟了一下,把自己想的計劃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最後才說道:“辦這事得膽子大,而且英子最好有個下家,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理直氣壯。”
“你想把英子再賣一回?”老趙頭的眼睛裡射出了亮光,開口問道。
“呵呵,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孟有田笑道:“不過,英子可以自己選,買家就是村子裡這些人,她願意到誰家去,跟誰過日子,都由得她。”
“丁寡婦騙娶,咱們假賣,這倒也說得過去。”王明義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有田啊,你想得不錯,可萬一段大根打退堂鼓怎麼辦?”
“沒有張屠戶,還能吃帶毛豬啊!”老趙頭接口道:“沒有段大根,就由我出這個頭,反正我年紀也大了,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了,什麼也不怕。”
“這事呢,聽著就讓人生氣,那個丁寡婦是有名的促狹鬼,心地惡,這麼整治她也沒錯。”王明義說道:“老趙哥出頭,我也別閒著,就當個中人吧!鄉里鄉親的,我也不想眼見看著長大的女娃跳進火坑裡。”
第三十八章預防性的警告
孟有田很感動,兩個老人是想保護自己,把這事情的大責任給擔了過去,可英子的下家找誰呢?今天看占富的表現,倒是對英子有點意思,可占富咋這麼死性,還不急著找人忙活?
“剛剛我看見占富、滿倉和英子去你家了,想來一會兒便能來這裡,你把章程和他們說一說,若是他們還不急——”老趙頭皺了皺眉頭,說道:“有田呀,那咱們也就別強出頭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如果英子真的逆來順受,那孟有田也就白忙活了,老天只幫助有決心,有反抗精神的人。孟有田沉默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皇帝不急太監急,也確實沒這個道理。
“還有件事兒。”老趙頭磕了磕菸袋鍋,沉吟著說道:“有田啊,你還記得強子他爹嗎?”
孟有田眨了眨眼睛,想起來了,他不由得心中悚然一驚,自己還是思慮不夠周詳,多虧了老趙頭提醒。
強子他爹原是天津人,參加過義和團運動,運動失敗後,義和拳教民分崩離析,四散逃亡。他從京津一帶逃到了這裡,定居下來。民國肇始,土匪猖獗,百姓苦不堪言。一九一六年,義和拳教搖身一變,以紅槍會名目在山東再度興起。一九一七年,紅槍會由山東傳入河南。一九二三年,紅槍會又由山東傳入直隸。
九年前,強子他爹以為時機成熟,雄心再起,在村子裡設壇組織紅槍會,主要活動為聚眾練武,防匪防盜。紅槍會成立伊始,很是招攬了一些村裡的年輕人,這些壯小伙子扛著扎槍,掄著大刀,成群結夥在村里村外遊蕩。
紅槍會聲勢大了,手裡也有了傢伙,直接威脅到李大懷的地位。他不敢再派苛捐雜稅以飽私囊;不敢再強買強賣;不敢再大斗進,小斗出;不敢再催租放貸,砸鍋封門……這老小子倒也狡猾,隱忍不發,見著強子他爹和一些紅槍會會員,也是笑臉點頭,但卻一直尋找著機會進行報復。
趕上那年鬧災,收成不好,到了第二年青黃不接的時候,縣上出了件大事,一夥饑民砸了米鋪鹽行,哄搶一空。本來縣長還不準備將事情鬧大,照例向省上走了公事。可此時正值蔣介石發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省里連夜便發來了一團官兵,將其視為GCD暴亂。
本來哄搶的饑民逃的逃,跑的跑,也和強子他爹扯不上關係,但李大懷卻看到了機會,跑去城裡告黑狀,說是強子他爹帶頭造反。官兵正苦於抓不到正主,找到替罪羊何樂而不為,呼呼拉拉便開到十里村,包圍了個鐵桶似的。將強子他爹和紅槍會的幾個骨幹繩捆索綁,押進了監獄。不幾日,強子他爹便給釘死在了城門上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