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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伯,您就坐在這,有王叔陪您聊天,可別再伸手幹活了。”孟有田強把十里村的村長老趙頭兒給按座在席棚里的凳子上,“有這些壯勞力幫忙,兩天也就弄好了,您就歇歇行不?”
“臭小子,這是嫌俺老了,不中用了。”老趙頭兒笑罵道:“鑿石挖土用不著我,趕個車也不讓了。”
“老趙哥,你就依著有田吧!”王明義掏出煙荷包,遞給老趙頭兒,笑道:“咱們不服老不行啊,生叫這些後生給頂的。”
老趙頭兒掏出菸袋鍋從王明義的煙荷包里挖了一下,孟有田已經從外面的鍋爐下取了一根帶火苗的木柴,給兩個老人點上煙,又倒上兩碗棗茶水。
“有田,別急著走,坐下。”老趙頭伸手叫住了孟有田。示意他坐在旁邊的凳子上。
孟有田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只好依言坐了下來,擺出晚輩聽從教誨的樣子。
“你——”老趙頭兒指了指不遠處正叮噹作響的工地,開口問道:“你為啥要選擇那裡存水?甭想著編瞎話蒙人,你小子定有什麼別的心思沒說出來。我一眼就看穿了。”
“是。是,您老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孟有田嘻笑了一句,臉sè逐漸嚴肅起來。低沉地說道:“引水灌溉當然是一個目的,蓄水防旱也很重要。我還記得小時候的那場大旱,想起來就——”孟有田搖了搖頭,顯出痛苦之sè。
“那真是個人吃人的大災荒。”老趙頭兒臉上露了黯然之sè,緩緩吐出一口煙。“記得頭年七月里下了一場早霜,第二年大旱又進了七月。祈雨打蘸折騰個遍,也不頂事,後來……”他也說不下了。
那可真是個鬼世道,方圓百十里的百姓都在死亡線上掙扎,能吃的都吃光了,人們又吃上桃杏槐樹葉,渾身腫的發綠。水腫一下去,人瘦得象個骷髏。就看見一個大肚子。白天躺在蔭涼地里,和死人一般,綠頭蒼蠅爬滿了耳鼻七竅。一趕到rì落黃昏,胳膊腿兒才又開始動彈。
在夜幕下,返陽過來的人們掙扎著搖搖晃晃。沒有一點說話的力氣,好象也再沒話可說。人看見人就是打眼語,好多人拉扯上一個一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找到個僻靜地便把火架起。就那麼擱上個死人燒燒,你捯一塊他撕一條,半生不熟狼吞虎咽地吃上一陣,就地又摔倒在那裡……
“災出荒亂,眾口難堵。”王明義輕輕嘆了口氣,罵道:“倒是成全了李家,借著義倉可就把村上人都拴在他帳櫃腿上,不僅找了個永世發財的門路,還抗住了外村借糧。”
“惡人還需惡人磨,咱們好人不存壞心腸,哪斗得過李家那些鬼算計。”老趙頭兒讚賞地看了一眼孟有田,笑道:“還得是有田,能文能武,把他李家上百年的基業給禍害了。”
孟有田不以為意地一笑,說道:“對付壞蛋,俺願意當惡人,可對鄉親們,俺可沒耍過心眼。就說這挖渠引水吧,如果把渠封蓋住,那水蒸發的就少,閘門一關,就是個大蓄水池的量。等打起仗來,要是逼急了,渠裡面也能躲不少人。”
“呵呵,這一舉三得的事情你可沒跟我說透啊!”秦憐芳笑著走了進來,說道:“你怕什麼呢?怕工程量大,把別人給嚇住哇?”
孟有田笑著起身,拉過一個凳子給秦憐芳坐,說道:“嗯,秦區長猜得不錯,但還不全。這沒有啥徵兆,愣是擔心要大旱,俺是怕再背個神棍的名聲。”
“未雨綢繆很正常啊!”秦憐芳不解地搖了搖頭,說道:“你又沒裝神弄鬼,又沒設壇燒香。我真是不明白,有時候你膽大包天,好象什麼也不怕;可有時候你又過于謹小慎微,好象到處都有要害你的人。”
“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孟有田看似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今天這事兒咱們都別張揚,引水灌溉、蓄水防旱、緊急通道,可以加上這樣的作用,可別說我擔心大旱的事情。要是萬一應驗了,我豈不成了烏鴉嘴。”
“你沒說實話,一點都不厚道。”秦憐芳翻了翻眼睛,對老趙頭兒笑道:“趙伯,你說是不是,他在編瞎話蒙人。”
老趙頭兒在心裡是偏向孟有田的,敷衍地笑道:“這次說的是實話,俺知道他這臭小子,一撅屁……嘿嘿。”老頭意識到在一個年輕姑娘面前說髒話有些不妥,便用兩聲乾笑遮蓋了過去。
“有田對咱們不能說瞎話。”王明義在旁也附和道:“要不大傢伙怎麼都信服他?看看那些後生,有田說句話,好使著呢!”
“這我倒是相信。”秦憐芳點了點頭,接過孟有田遞過來的水碗慢慢喝著,轉開了話題,說道:“孟大哥,你那閨女可真好看,象嫂了,長大了也是個漂亮姑娘。紫鵑看起來也好多了,能出來走動,還對我笑來著。”
孟有田苦笑了一下,家家都有煩心事,不管你是富貴還是貧窮。可生活還得過下去,沒有得選擇。
………………
第一百三十七章遠方的收穫
時間象脫韁的野馬,不會以人的意志而放慢腳步或加快速度,總是在一絲不苟地流逝。受苦受難的人們希望它快點,享受富貴的人希望它停滯,但都不過是一個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