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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孟有田以同樣親切的笑容回應,不慌不忙地說道:“藏頭露尾?這從何說起呢,難道俺出門在外,還要在胸前掛個牌牌,或者見人就喊:‘俺是八路軍轄管的地面——土門村來滴,俺殺了二十多個鬼子,俺是民兵英雄哩!’”
顧秀珍睜大了眼睛,她沒想到孟有田被揭穿身份會這麼鎮靜,伶牙利齒毫不相讓,剛張嘴要說話,孟有田已經搶著繼續說了下去。
“至於八路軍讓俺辦什麼差事?倒是有這麼一樁。”孟有田眼睛望向了柳無雙,淡淡地笑道:“他們讓俺睜著眼睛,支著耳朵,仔細看,認真聽,摸摸九龍堂的底。看九龍堂的勢力大了,人馬多了,還是不是原先那支除暴安良,劫富濟貧,與鬼子勢不兩立的隊伍。”
第八十章神槍渡危
柳無雙的臉sè稍微緩和下來,柳鳳已經跑了過來,瞪著眼睛要上前發火,柳無雙側過頭貼著她的耳朵低聲說道:“閨女,今兒是爹的喜rì子,可別使xìng子,爹心裡有數。”
“真是看不出來呀!”顧秀珍微眯起了眼睛,重新審視孟有田,笑容也向冷笑轉變“民兵英雄?我還以為該是個赳赳武夫,可看你的言談舉止,還真是個當說客的材料。”
“夫人過獎了。”孟有田知道自己越鎮靜,越沉穩,顧秀珍就越慌張,他依舊有不溫不火的口吻說道:“道聽途說的傳聞,以及自身的想像有些是完全不可靠的。就是憑著一面之緣,短時間的相識,往往也很難判定一個人的〖真〗實面目。要不怎麼會有笑裡藏刀,同床異夢這樣的成語呢!”
顧秀珍被深深地刺痛了。同床異夢這話看似隨口說出,但對她來說,仿佛揭了心底的傷疤一樣。這便是做賊心虛,她淡然自信的神態開始鬆動。
“民兵不是兵嗎?民兵不是八路軍的隊伍嗎?”吳元成不知何時從何地湊了過來,眼見顧秀珍有些退縮,他趕緊接了過來,冷笑著說道:“不要避重就輕,難道你不敢承認。”
“俺啥時候不承認了。”孟有田露出很迷惑的樣子,反問道:“民兵是啥意思,你懂嗎?讓俺給你解釋解釋吧!民兵呢,既是民,又是兵。鬼子不來。俺們就在家種地種菜。繳糧納稅,做個好老百姓;鬼子打到家門口,那說不得,俺們也得cāo起傢伙跟他干。你說俺們是八路軍的隊伍,也沒錯啊,誰打鬼子,誰對老百姓好,俺們就聽誰的,就為誰出力。咋啦,不行嗎?”
吳元成剛要開口說話。孟有田突然一指自己的臉,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擦擦臉上的鼻屎行不,看著怪噁心的。”吳元成信以為真,趕忙伸手抹臉。眼見周圍的人都忍俊不禁,才知道被孟有田給耍了。
孟有田趁這空當,又笑著繼續說道:“俗話說:好狗護三鄰,好漢護三村。俺們這些莊稼巴子,既能拿槍打仗、護家衛土,又能種出糧食供大家填肚子。咋樣,厲害吧?你呢,光知道吃,知道啥時種麥子,啥時種苞米不?麥苗和韭菜分得清嗎?”
“少胡扯亂拉的。”吳元成臉上掛不住了。有些氣急敗壞地提高了聲音“你說,探完我們九龍堂的底,你就要回去冒壞水,讓八路軍來打我們吧?”
孟有田眼見吳元成被氣的那副傻吊樣,心理優勢明顯,愈發言語流暢,笑容可惡“那可說不準哪!等俺摸完九龍堂的底再說唄!俺是個實在人,不會撒謊騙人。要是九龍堂打著抗rì的旗號。跟鬼子勾勾搭搭,要當漢jiān;或者欺壓百姓,燒殺搶掠,壞事做盡,那就沒什麼說的了。俺回去就向八路軍說。九龍堂是個禍害,可千萬留不得。為了救民於水火,非得滅了他們不可。否則——”
“哼!”柳無雙重重哼了一聲,打斷了孟有田的話,眾人也都禁聲不語。
凌厲的目光盯著孟有田,孟有田心裡也有些打怵,但這個時候卻不能軟下來,他和柳無雙坦然對視,甚至還抿起嘴角,有些想笑的樣子。
“臭小子,你好大的膽子。”柳無雙高聲喝罵道:“摸我九龍堂的底,還敢大言不慚地要滅了九龍堂?”
“小子有時膽大,有時膽小,柳大龍頭這一聲獅子吼,俺就害怕得緊呢!”孟有田看見柳鳳給他遞了個眼sè,心裡便有點底了,嘻笑著說道:“那您老還讓不讓小子繼續摸底了?俺剛來,碰上的都是好人,象四爺,鳳姐,還有您老,俺啥也沒拿,還請俺喝壽酒,吃大席。雖然也有不咋的——”孟有田yù言又止,卻看了看顧秀珍,又緊盯著吳元成。
知父莫若女,柳無雙看似生氣,但柳鳳卻從細小的地方看出爹並不是真惱火。有時候,能挨柳無雙的訓斥和責罵並不是壞事,而是難得的好事。
果然,柳無雙從鼻孔里重重地噴出了一口氣,罵道:“臭小子,若不讓你摸這個底,倒顯得俺們心虛,顯得俺們九龍堂行事不正。可要便宜了你,別人又會說三道四,說俺們九龍堂怕了什麼八路,九路軍。你他娘×的不是啥英雄嗎,還自吹殺過二十多個鬼子,今兒就顯顯你的本事兒。否則——”柳無雙感覺肋下被輕輕捅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己閨女,他有些無奈地翻了翻眼睛,沒好氣地一跺腳“你給我打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