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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懷便是這種口蜜腹劍、笑裡藏刀的傢伙,他想整治孟有田,可沒有把柄。再者,九龍堂大鬧鎮子,把鎮長家殺了個血流成河的消息已經傳進了他的耳朵。還有獨行大盜黑豹殺人奪財的案子,震動了附近有身家的地主豪紳,很多人不得不收斂一二,著意提防。
而且,李大懷還聽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小道消息,什麼獨行大盜黑豹慣於化裝踩點,常從對主家不滿的人那裡套話,作為下手的依據;什么九龍堂的柳無雙最喜歡學唱戲裡的升堂判案,之所以選鎮長何正鴻家下手,是因為有人去找九龍堂告了狀,才把九龍堂的人引來的……諸如此類的消息雖然未得到證實,可俗話說: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李大懷對這句話深以為然,覺著不得不防,目前還是要低調些、收斂些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東家,您找我。”李懷忠屁顛屁顛地走進了廳堂,抹了抹嘴上的油,吃李家的好飯,他愈要表現得忠心耿耿。
李大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年前你去鎮上把鋪子裡的帳收一收,攏一攏,順便再去掃聽掃聽,請一兩個把式硬的護院。”
“東家,請護院是要收拾孟有田那臭小子哇?”李懷忠自作聰明地說道:“可是要鎮住這傢伙,免得別人跟著有樣學樣。”
“鄉里鄉親的,什麼收拾不收拾的。”李大懷不露聲色地說道:“年輕人,毛嫩不懂事,我咋會跟他一般見識。”
李懷忠心裡暗想:這老傢伙嘴上說得好聽,可背後捅刀子、打黑槍的事沒少干。這還是信不過我哩,沒和我說實話。想到這裡,他也笑道:“東家寬厚仁慈,全村人都知道。咱不和孟有田一般見識,看他能撲騰成啥樣兒?等抓著他的把柄,拾掇不死他。”
“我李家可是善門,行事都是有根兒有理兒,你在人前也要收斂著點,莫要惹人忌恨,這段時日,有點亂哇!”李大懷沉聲警告道。
第十八章窮人宴的計議
李懷忠眨巴眨巴眼睛,裝出心領神會的樣子,連連點頭,說道:“東家說得極是,這段時日是不太平,九龍堂,嗯,還有那黑豹,連官兵也頭痛得緊哪!”
“知道了就好。”李大懷緩和下臉色,說道:“明天就走吧,回來的時候叫鋪子裡派兩個人跟著,總要來去都沒事兒才好。”
“是,是,東家您放心哇!”李懷忠帶著諂媚的笑點頭哈腰退了出去。
李大懷捏著幾根山羊鬍又陷入了沉思,請到好護院,有槍有人,這身家也安穩了,窮棒子也就老實了。要不是花費太多,他倒想讓縣上警察局在十里舖設個卡子,誰不服氣,就用槍桿子說話。
……………
關帝廟裡,老趙頭、王明義、張廣和、何老山四個老漢正喝著濁酒,吃著豬頭肉燉酸菜。外面耳房裡,孟有田和幾個窮哥們也沾了些葷腥,二斤土酒已經見底兒。
“有田,你有本事。”鎖柱子喝得有些酒勁兒上頭,漲紅著臉說道:“俺過了年就從李家辭工,跟著你給宋家干。別的不圖,就是給你這大領工捧場。”
“俺也辭工,給,給你長長臉。”小全舌頭都有些硬了,附和著鎖柱的話。
“那李家逼你還利錢,咱就要給他好看。”二虎子瞪著牛眼睛說道:“有田,只要你招呼一聲,大家都不給李家幹了,看他李大壞草雞不草雞。”
“對,李大壞一定草雞。”小五雙手一拍膝蓋,大聲說道:“一個人不給他干,他不害怕,大傢伙都不給他干,他喝西北風去呀……”
“……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豁出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孟有田暗自撇了撇嘴,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越說越走樣兒,土匪開會嗎?喝了點小酒,說得倒是慷慨激昂的,都是有家的人,不給李家干全家都扎脖子餓死嗎?再說,現在地主是統治階級,暴力機器是為人家服務的,不用說來兵,就是那些垃圾巡警也把你們唬得死死的。只要大環境不變,你們永遠鬧不成。咱是得和卡窮人脖子的地主老財斗,但那要講究策略,要有大智慧滴,不是你們這些傢伙嘮酒磕那麼容易。
“大傢伙的意思呢,我聽明白了。”孟有田擺了擺手,說道:“李家不是個東西,這是肯定的。但現在呢,咱們還別和他硬頂,也不落把柄在他手裡。為什麼呢,時機不到,咱們還是忍個大半年。”
“忍個大半年?李家就倒台了?”小五還算清醒,疑惑地問道。
“就是不倒台,也沒人尿他了。”孟有田含糊地打過岔去,提到了正題,“給我捧場那不是要緊事,雖然我腿腳有毛病,可當了大領工,還沒人敢跟我找彆扭。叫你們來吃酒,也不是讓你們跟我去幹什麼殺人造反的大事。開春的時候,我想把自家和根保家的房子收拾收拾,到時候你們都出把子力就行了。”
“這話說的,就是不吃酒,也准幫你干好。”二虎子翻了翻牛眼睛,說道:“咋啦,是要弄新房成親嘛?”
“成個屁親。”孟有田笑罵道:“這酒呢,是喝了,可我這話呢,還沒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