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頁
于謹的心思宇文泰豈能不知道。又轉過身來向邙山眺望,“高敖曹和侯景屯兵三萬於虎牢是懼我再東進,以險關當道而扼守。侯景有私心,怕丟了多年經營的基業。高敖曹雖倨傲無行,但畢竟還是高歡的舊人。”
于謹也接道,“主公說的是,侯景和高敖曹兩個人雖各有私心,但此時卻心思一致,主公不如引兵西入潼關以觀後勢。況且元貴送信來,東寇帶甲二十萬已重至蒲津關,重兵屯集,但元貴也一時看不出來其真實意圖,不知何時渡河。”于謹看宇文泰沒說話,又轉述道,“元貴令臣稟於主公,必定以命相守,不許東寇渡黃河、入潼關。”
趙貴能不能守得住,能不能擋得住二十萬東魏軍這是生死攸關的事。守得住、擋得住,皆大歡喜。守不住、擋不住,國破家亡。
“這二十萬帶甲是誰節制?”宇文泰又轉過身來,看著于謹。
“先說是世子高澄,後來斥候所報高澄不在軍中,連他帶來的心腹右丞陳元康,還有武衛將軍侯和也一併都沒再見到。軍中節制者是晉州刺史,西道大行台慕容紹宗。”
第192章 :逢對手邙山再相遇
聽到慕容紹宗這個人,讓宇文泰覺得有點意外。
慕容紹宗是十六國時前燕後裔,早年也追隨過爾朱氏,但未受過重用。後來歸附了渤海王、大丞相高歡。這個人不怎麼出彩,又不怎麼會做人,不知怎麼得罪了別人,又被陷有復舊國之心。說起來也好笑,兩百多年都過去了,前燕早就煙消雲散,就憑慕容紹宗一個普通宗室後裔又哪兒來的力量談復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高氏父子竟命慕容紹宗率兵來攻,與高敖曹和侯景相呼應,一攻一守,這也是至關重要的責任。
宇文泰心裡奇怪的是,高澄究竟到哪裡去了?
夜幕降臨,在馬上狂奔了一天一夜的武衛將軍侯和感覺自己都快要散架了。看著世子高澄平時也和自己一樣養尊處優習慣了的,可是同樣是在馬上狂奔了一天一夜,世子怎麼看起來還是那麼神采熠熠的樣子?
平南將軍陳元康心裡最清楚:上次潼關之敗讓世子刻骨銘心,必定要一雪前恥。斥候報信,宇文黑獺在洛陽,依邙山臨瀍河而紮營。世子知道了這個消息後輕騎狂進就是為了奇襲宇文黑獺,生擒活捉以泄心頭之恨。
高澄命騎兵下馬,向著邙山腳下西魏宇文黑獺的營地銜枚疾進。高澄自己則按捺不住心頭的雪恥之欲,身先士卒沖在最前邊直奔目標而去。陳元康苦勸不住,只得緊隨其後。侯和倒還算是冷靜,總覺得這樣不妥。可他又說不出來有何不妥,又不能不跟著大將軍,也只好不情不願地跟在高澄和陳元康的後面一起往邙山腳下去了。
邙山,秦嶺余脈,崤山旁枝,原來的大魏故都洛陽正是北倚邙山以其為屏障。從東周洛邑經歷了東漢、曹魏、西晉一直到元魏,洛陽已經是歷數朝的都城。倚仗著邙山的舊都西去是潼關,東有虎牢關,西通函谷要塞、直入關中,北依黃河天險,是山河拱衛的兵家必爭之地。
從古到今不知道邙山上葬了多少的帝王將相。東漢世祖光武帝劉秀是第一個在邙山建帝陵的皇帝,因山為陵的磅礴大氣也如同其興漢室之功績。後繼者接踵而來。從東漢至元魏已經數不清楚有多少的風雲人物最終的歸宿便是魂歸北邙。天下龍脈出崑崙,秦嶺為中龍,秦嶺余脈的邙山綿長蜿蜒正如龍一般。
眼看接近宇文泰大營,陳元康立刻看出來,太不對勁了。其實不只陳元康,連侯和心裡那種不妥當的感覺也明顯強烈了。唯獨沒看出來的就是大將軍高澄,一心準備著立刻殺入營中,活捉宇文泰。
“世子,這其中有詐,不能進去!”陳元康伸手拿掉了口中所銜的枚,一把就拉住了高澄坐騎的韁繩,生怕世子不聽勸,立刻就縱馬入營。
“哪兒不對?”高澄緊握著鞭子,隨時準備狠狠抽一記,他也拿掉了口中的枚,又深又急地呼吸了幾個輪次。
侯和口中還銜著枚,看著他們兩個人。
“大將軍不覺得這營中太安靜了嗎?值守的軍士輕易便送了性命,又似痴滯。”陳元康越想越覺得不對。
“長猷兄,機不可失,何必如此瞻前顧後?輕騎一千雖不多,宇文黑獺總也不過一萬人,況且帶甲五萬後援隨後就到,東面虎牢關還有大都督高敖曹和濮陽公侯景的三萬人馬,你究竟怕什麼?”高澄的心情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要攔著他不讓他進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臣沒什麼可怕,只怕大將軍有失。”陳元康知道勸不住,只得橫心道,“既然大將軍心意已決,臣生死相隨,以命報效。”
高澄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股上,人已遠去,一句話拋過來,“我不要你性命,我要你助我殺了宇文黑獺以平西寇、奪長安。”
侯和看著已遠去的高澄和緊隨其後的陳元康,也不情不願地策馬跟了上來。
衝殺聲瞬間大作,東魏軍鼓足了士氣以必勝之勢沖入西魏軍大營。西魏軍看似是奮起抵抗。但是原本要大開殺戒的東魏軍忽然發現好像是一拳打空了一樣,西魏軍的反抗虛多實少,東魏軍為了痛擊西魏軍被引著往邙山更深處的西魏軍營廝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