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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首飾金翠燦燦,羅衣艷色灼目,元修恍若以為是宮中曾經禮備周全的皇后高常君。今日高常君與她一比倒是太疏淡了,甚至是絲毫不入眼。元修看著元明月過來,沒說話。
“昭儀怎麼也來了?起來吧。”倒是高常君笑道。
“聽說主上和皇后都在這兒,不敢躲懶,特來服侍。”元明月笑道。一邊說一邊還是看著元修。
“聽說?是誰傳話傳得這麼快?”高常君笑道。
“殿下不見罪就好。”元明月回頭看看,又笑道,“兄長和元毗將軍也在啊。”她轉過身來走到元修身邊,越過高常君,笑道,“剛才聽陛下說要南陽王去哪裡?”她聲音低下來。
“你也知道,關中出了大事,孤是命他去關中接任賀拔岳之職。”元修說著看了一眼元寶炬。
元明月心裡一跳,這是她事先不知道的,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可這不是好事嗎?如果她的長兄南陽王元寶炬接任了關中軍政大權,便可與大丞相高歡相抗衡。不但可以有力地輔助皇帝元修,而且她也可以水漲船高在宮中得勢。君恩似水,不經意間就會流轉,還是有個得勢的外戚更有安全感。
元明月看了一眼元寶炬,“既然陛下有旨意,兄長怎麼還不承旨?”
這半天,除了皇后高常君面上平靜無波,元寶炬和元毗心裡都做足了功夫。兩個人都是元氏宗室,想的自然跟斛斯椿和王思政不同。斛斯椿求自保,求得利。王思政倒還有一半是想著關中地勢之險要,大魏社稷之興盛。而元寶炬和元毗自然想著元氏宗室能昂然直起,中興大魏。
不只元明月目中灼灼看著元寶炬,就連元毗也以目示意。元寶炬心裡定了定,便回道,“陛下有命,臣便不辭辛苦。”他也有自己的考慮,和關中一處的暗中聯絡本來就是他在掌握,和新晉寵臣宇文泰也交往頻繁。“只是還有一事請陛下恩允。”說著他試探地看看元修。
“你說!”元修問道。
“賀拔岳部將必定將侯莫陳悅恨之入骨,還請陛下准許臣見機行事。”這是和宇文泰談條件的必要籌碼。元毗聽了也不禁點頭。
“准了!”元寶炬話音剛落元修便點頭同意。
這下再無異議。
元明月不禁看了看立於元修身側稍遠處的高常君。高常君還是面上平淡,微微含笑。
洛陽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朝陽升起,夕陽墜下。城門外一隊人馬在夕陽中急馳而去。漸行漸遠時,又有一騎追上來。密信送到行色匆匆的侍中高澄手中。高澄知道此信來自椒房殿,沒多的吩咐,只揮了揮手命那送信的人趕快離去,他自己拿著信由著坐騎漫步,一邊打開細讀。
信上只有四句話,“南陽任關中,志在必得;上圭恐遭禍,不惜代價。”信里的意思非常明白。
這時城門處又一隊人馬由遠及近地馳來,高澄看了一眼那隊首的侯景,他不再猶豫縱馬便向著遠方馳去。而此時,他並不知道,南陽王元寶炬已經在去長安的路上了。
第56章 :帝王之都易新主(上)
金城千里、天府之國的長安城在渭水之畔。連日裡來長安城晝夜和暖,枝上鵝黃新綠早已漸近濃郁,蓬勃生機盡染長安春色。宗周之鎬京為始,至今已延綿千餘年,長安故都沉澱日月早已經看盡繁華從容不迫。
這幾日長安天氣乍然變暖,甚至在早春裡帶上了本不該有的夏天的意味。尤其是一兩日之間因為天熱竟然滿城的桃花都開了,致使長安城籠罩在一片如雲蒸霞蔚的粉紅之中。
長安城熱鬧從未間斷,繁華從未改變,似乎千百年來一直如此。因為桃花忽然提早盛開,所以引得城中儘是賞花人。再因冬去春來,更引得人踏青郊遊,城內城外儘是熙熙攘攘心情大好的人群。人人笑逐顏開,乍看起來,似乎長安城中有什麼喜事一般。
一輛裝飾樸素極不惹眼的牛車悄然入了城門。駕轅執鞭者儀態穩重,但是一雙眼睛極其有神,他心無旁騖、目不斜視地駕著牛車與大批喜氣洋洋出城遊玩的黎庶相逆流,無聲無息地駛入了尋常巷陌的僻靜處。剛剛在一所深宅院落外面停下來,立刻便有一個衣飾流俗隨眾,舉止卻極其利落毫爽的男子帶著兩個僕役恭敬迎上來。
于謹止住牛車,將門帘挑起來,一個眉目軒昂的黑衣男子立刻從車中一躍而下。男子身著寬袖褒衣,頭髮束得一絲不苟,顧盼間沉穩冷靜、舉止雄姿英發,一雙極大的眼睛如寒潭般冷冽、清澈。宇文泰看了一眼迎上來的人,是趙貴的裨將,他認識,便駐足抬頭打量這院落的大門,一言不發。于謹沉默侍立一側。
“宇文使君,趙將軍已在此恭候三日……”他話未說完,院落的大門忽然打開了。一個身著袴褶、劍眉星目,英武氣實足的青年男子立於門口仔細瞧了一眼,立刻便大步迎出來,朗聲笑道:“宇文使君,我已在此等候多日了。”
趙貴一邊走近宇文泰身邊,一邊看了看于謹,又笑道,“衛將軍也來了,我心甚慰,快請!”說著便向院內讓去。
宇文泰看了看趙貴,唇邊微笑,沒說話,便直向內里走去。
趙貴只管往裡邊讓。
于謹跟在最後,側身掃了一眼身後,無異樣,方才也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