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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心裡以為,是他總對她戲謔,所以她才會怕他。也可能是因為,元玉儀這舞姬本來是濟北王元徽的人,又是皇帝新賜給高洋的,現在高洋不在府里,他想帶元玉儀走,李祖娥是怕高洋回來因為她放走了主上親賜的人而發怒,所以才左右為難。
婉兒卻是個膽大的丫頭,站在夫人身後對高澄怒目而視。她最清楚夫人的心思,大將軍居然能問出這樣的問題來,簡直就是驢唇不對馬嘴,夫人豈能不傷心。
連這邊崔季舒心裡急得都恨不得自己去對世子說明。明擺著太原公夫人對世子就是一直心有所屬,世子一向是心思剔透的,怎麼偏偏在太原公夫人身上就什麼都沒看出來呢?可是這種話也輪不到他去說,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說,所以他也只有干著急。
高澄慢慢摟住月光的腰,心裡一顫。她纖腰一握,他臂彎里那種美妙的感覺實在是妙不可言。他本來只是想安慰她一下,讓她不要害怕。大不了他等到二弟回來親自和他說。但這種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就收緊了手臂,把她擁入懷中。那隻挑著她下頜處的手放開了,用手指輕輕拭了拭她面頰上的淚,很溫柔地低聲問道,“你究竟有何傷心事?”他心裡覺得自己已經對她很好了。
這下連崔季舒都禁不得在心中大呼道,世子怎麼如此冥頑不靈?
聽高澄如此一問,月光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失聲痛哭起來。自從晉陽騰龍山她第一次看到他,他從來就沒這麼認真問過她,從來對她不是調笑就是戲弄,好像就是特別愛看她大驚失色,氣惱嗔怒。
月光撲進高澄懷裡大哭。
高澄沒再催問她,只是很溫柔地抱著她,任由月光伏於自己胸膛痛哭。熱淚幾乎浸透了他的衣衫。他低頭時他的下頜處正在她的發頂,她是如此嬌小玲瓏。他抱她在懷裡有一種愛不釋手的感覺,這讓他有點心猿意馬起來。
月光的泣涕聲慢慢低下來,終於完全止住了。月光已經醒來,知道自己失態了,她伸手推拒他,想脫出他的懷抱。高澄怎麼肯放手?月光抬起頭看著他,像小女孩任性賭氣般道,“大將軍要見的舞姬住在園子裡,我即刻就命人帶她來見大將軍。大將軍要是喜歡她,盡可以帶走。”她的聲音哭腔未去,鼻音甚重,格外讓人憐惜。
高澄早把元玉儀的事丟一邊去了。更沒想到月光自己忽然提起,又是那樣怨念的語氣,她還努力推開他。這反倒讓他不想放手了。他像是剛剛才發現,月光是個值得令人傾心的尤物,於是略有些粗魯地把她拉回自己懷裡。他俯首而視,他的面頰和她仰首的面頰距離那麼近,他忍不住就要用他的雙唇蹭上她的鼻翼了。
月光一霎時迷幻了。她甚至忘了這是何處,有個聲音不停地在問自己,這是晉陽嗎?這是不是騰龍山?還是漫雲閣?她的眸子如夢如霧。高澄也怔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這世間還有這麼美的女郎?
兩個人都沒有發現,院落的大門打開了一尺寬的縫隙,高澄的弟弟、月光的夫君太原公高洋就立於那縫隙後面。
高澄已經刻意再低下頭來,他的雙唇真的觸到了她眼睛,溫柔地留連,好像是想把她的淚吻幹了。月光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一動都不能動了。心裡忽然覺得,就是為了此刻,她立刻死了都心無怨言。
她的淚又湧出來。高澄吻著她濕潤的雙眼,淚水溫熱而微咸。他下意識地在吻她的間隙隨口問道,“怎麼了?是二弟待你不好嗎?”在他心裡如果不是因為夫君待她不好,她不會這麼傷心。
聽他忽然提到高洋,月光猛然醒悟。仿佛一瞬間晴空霹靂炸醒了她,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力氣,突然推開了高澄,後退了幾步,這時才發現除了跟著高澄的崔季舒和跟著自己的婉兒,別人都不知所蹤了。
“勞大將軍垂詢,妾的夫君待妾甚好。”她又垂首斂眸不再看他了。
高澄似乎也不太在意她忽迎忽拒,就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夫人說的不錯,我今日就是來帶那個舞姬走的。”
“舞姬是主上所賜,大將軍恕罪,妾身不能讓大將軍帶她走。”月光脾氣上來也又冷又硬地回了一句。
“只要我想,就是把夫人一起帶走又何妨?”高澄輕輕一笑,輕描淡寫地道。
月光的眸子看到一雙極精美的重台履出現在她面前。她驚訝地抬頭一望,還沒等她反映過來,高澄忽然伸臂就將她橫抱起來,一邊往外面走一邊吩咐,“等太原公回來告訴他,他夫人我帶走了,讓他拿那個舞姬來換。他要是不願意換就算了。”
月光傾倒在他懷裡,聽他這麼說,心裡真是又氣又恨。幾番想下手,高澄的雙臂抱著她,必是騰不出手來還手,可就是下不了這個手。高澄根本不管不顧、旁若無人。
這時院門大開,高洋走進來。仿佛是剛看到這個場面,特別驚訝,迎上來卻笑容滿面地向月光道,“夫人怎麼哭了?你和大兄不熟,不知道大兄就愛開玩笑。你可是怕他了?”
還沒等月光回答,院子外面又有個人走進來,髮光可鑑,白衣勝雪,就是元玉儀。元玉儀看到這場面,全然不解,不知進退地立在門口不動,抿著唇,微有笑意地看著他們。
不知是高澄先放了手,還是月光先掙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