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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一馬當前沖在最前面,劉桃枝猶在他之前。陳元康緊隨其後,侯景倒被甩在後面了。
沒跑多遠,趙貴和那支西魏軍不見了。這支西魏軍只有百十多人,是個個都騎著大宛馬的飛騎,看樣子就是為了突襲而來。東魏軍疲勞過度的步卒自然是追不上。
高澄的坐騎也是連續馳騁了十數個時辰的,剛一鬆懈下來還沒有休息過就又被主人催著去追敵。體力不支,跑得不夠快,追不上趙貴那精力實足的坐騎。高澄不得不停下來以仔細觀察,想想該往哪個方向追擊。
前面就是深深的山谷。山石怪異、枯樹幹枝雜亂,兩山之間如同一線。這不能不引起高澄的注意。
“大將軍,西賊定然有詐!”陳元康的坐騎在高澄身邊徘徊。
劉桃枝很留意地看了陳元康一眼。
這時侯景也氣喘吁吁地勒住了馬。
高澄沒說話,盯著對面谷口。他神情讓人覺得好像是聽到了什麼。這表情吸引了其他幾個人,因為他們都在等著大將軍決斷而非常留意他。
果然,一片陰影從山谷中探出來,慢慢向這邊移動,這片陰影越來越大,似乎是烏雲壓頂一般要把這些勞累不已、無處休息的東魏軍都裹挾而去。
這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西魏軍士卒,全部黑衣,手持長戈,不斷地從山谷中湧出。看到那隱藏在山谷中的隊尾在何處。西魏軍士卒行動並不迅疾,緩慢而有序,帶著一種冰冷的無視,瀰漫著死亡的氣息,讓人覺得陰森而沉鬱。
這支人數不可勝數的西魏軍並沒有出山谷就停下來了。他們無聲地從中退向兩邊,中間分出一條通路。一個只著兩襠鎧的將軍就從這中間的通路里走出,一直馭馬走到士卒最前面。
這將軍居然是宇文泰。
高澄覺得在意料之外,可又確實在他思慮之內。前在慕容紹宗據潼關而阻歸路,依宇文泰的性格,回師來與高澄血戰,這是他完全能做出來的事。高澄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
只是已經退縮到後面的侯景,還有一直在高澄身邊的陳元康都覺得宇文泰這時候看起來有點怪異。
高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他縱馬往前面而來。
“大將軍別來無恙?”宇文泰倒也不躲閃,也同高澄一樣,果斷縱馬上前。
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人留意到宇文泰的一隻手已經扶在了腰間佩劍的劍柄上。
高澄策馬而來,距離宇文泰越來越近。“丞相不告而別,怎麼不回長安?在此候我不成?”他目光玩味地在宇文泰身上留連不去。
宇文泰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鎧甲、袴褶,抬頭看著高澄,唇邊有一絲淡淡笑意。就像他們在建康的長江邊上初次相識時他面上的那種笑意。
“黑獺不告而別心有不忍,再不知何年相見,特來拜別。大將軍贈我衣物,黑獺必用心珍藏,以慰我日後思念大將軍之心。”他口中情辭繾綣,手中已經握緊了劍柄,猛然將利刃抽出。
第407章 火燒禁谷
高澄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宇文泰身上穿的袴褶、兩襠鎧都是他的。等他明白過來這事,就覺得心裡很是不舒服。
猛然見宇文泰抽出利劍,一手提韁馭馬,仗劍衝刺而來。他是為了殺他而來的,他是用了實足的心思,凡是看到這場景的人都覺得宇文泰心裡是必定要殺了高澄才甘心。
宇文泰身後的西魏軍也蜂擁而來。沒有擺陣,就在禁谷入口外面兩魏的士卒又一次混戰一處。長戟與矛戈,金刃相擊,肉身豈能阻擋?血肉橫飛,屍橫野。不一會兒的功夫,剛才還碎冰如玉的清澈溪流邊就有了鮮紅刺目的血跡混雜而入。
高澄躲開了宇文泰的那一劍,同時他也抽出了自己的劍。等到宇文泰第二劍再迎面劈來的時候,高澄橫刃相迎,震得宇文泰握劍的虎口處酸麻不止。兩個人誰都不願輸,盡全力和對方暗中相較。
“黑獺兄必欲我一死方能後快,豈知究竟是誰先死?”高澄熱血上涌,格外用力,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劍刃上。
宇文泰表面上紋絲不動,其實已經盡全力支撐,皆因他格外堅韌,所以不會輕易撤手。“子惠所言甚是,弟與我必死一人兩魏方能大定。”
兩個人都支持不住了,同時撤回,又格外有默契再次向對方揮動利刃,都想抓住這個近身的機會把對方置於死地。這一瞬間誰都沒有猶豫,誰都沒有雜念,最清晰的念頭就是成敗在此一舉。
劉桃枝、陳元康皆在高澄身邊徘徊不肯遠離。
侯景卻越來越後退,距離斗得你死我活的高澄和宇文泰越來越遠。
高澄已經看出來宇文泰是劍劍直指要害,他自然也下手不會留情。雖然從洛陽到此疾行了十數個時辰,但因為心情急切,反倒格外興奮,疲憊一掃而空,就想一劍結果了宇文泰。
宇文泰是待敵已久,以逸待勞,又是沒有退路的破釜沉舟之舉,所以也下手格外狠辣。但到底還是抵不過高澄。高澄漸漸占了上風,終於瞧到宇文泰漸漸應付不了的時候一劍狠狠刺來,宇文泰像是躲閃不及,肋下中劍。
高澄好像沒想到宇文泰會被刺中,撤手回來就停頓住了。精神一恍,這才笑道,“姑父老矣,何能再戰?速回長安才是上策。”
陳元康就在高澄身側,看到宇文泰中了劍,他並沒有急切上前去擒獲,忽然發現趙貴、于謹一個都不在宇文泰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