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高澄笑看著她發亂釵斜,臉上紅暈重重,又氣又急的樣子,只覺得和羊舜華又如此不同,忍不住大笑,容不得乙弗月娥再解釋,低頭便吻上她的唇,迫不急待地把她想說的話給堵了回去。這還用得著她來和他解釋嗎?
月娥只覺得呼吸難以為繼。
高澄摟緊了她,一隻手已經抽劍而出。
洛川岸邊的元寶炬匆匆一禮,“主上恕臣失儀……”話音未落人已經跳到了結冰的河面上向對岸跑來。
元修忽然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寵物,那頭狼已經慢步到乙弗氏身後,而高澄一邊強吻著乙弗氏一邊已經舉劍相向。
“南陽王,傳孤的旨意,不許他傷了孤的寵物。”元修大喊。
已經跑遠的元寶炬心裡冰冷。
晚了,什麼都晚了。
高澄手起劍落,那頭美麗的生畜已被斬殺。它死得那麼輕而易舉,讓人覺得一切都不像是真實的。
乙弗氏聽到了生畜的哀嚎,它也如同人類,那樣的撕心裂肺。它本沒想到如此,如同人類遭到了背叛般的哀怨。
高澄的唇終於離開了她的唇。她下意識地一回頭,居然看到滿地鮮血和狼的首級被斬殺,血腥而令人作嘔。
乙弗氏頓覺窒息,似乎空氣已被抽乾了一般,終於氣息不繼暈了下去。
高澄把手裡的劍扔在地上,將乙弗氏抱起來。他還是極為鎮定從容。
“世子……”崔季舒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此時立於他身後,似乎是想低聲提醒他什麼。
第46章 :一曲清歌一斷腸(上)
“高侍中,你失禮了。”南陽王元寶炬已經站在高澄面前。他衣履上沾的全是雪沫,面色血紅,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裡怒火燃燒。儘管拼命壓抑著自己,說話還比較客氣,但他已經大步上前把暈在高澄懷裡的乙弗月娥不由分說地接了過來。
“南陽王殿下,是高侍中為王妃解了難題。殿下剛才沒看到嗎?主上養的狼追著王妃,若不是世子解圍,王妃性命堪憂。”崔季舒振振有辭。
高澄只是唇上一抹似有若無的譏誚笑意看著元寶炬。
皇帝元修和斛斯椿也已經走到近前來。
“我還要謝高侍中不成?”元寶炬怒意難消。這是什麼解圍?解圍需要輕薄他的王妃嗎?這還是在大魏的皇宮裡,他還是帝室苗裔。
“高澄!”元修看到雪地里紅得刺目的血,還有身首異處的那匹狼,大喝道,“誰准你殺了孤的寵物?”這是天子的寵物,他不但不敬奉,居然敢手刃了它,“你眼裡還有沒有孤這個皇帝?”元修之怒甚至比起元寶炬來更甚。
“主上何必動怒?若不是因為主上的寵物,南陽王也不至於如此誤會臣。”高澄不急不慢地回道。
看他一副不以為有錯的樣子元修更震怒,上前一步怒目而視,“高侍中,孤養它在此,這禁苑中就是它的天下。你又如何擅自闖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孤是大魏天子,你是大魏臣子,只是不知道,孤養了你又有何用?”
元寶炬的全副心思都在乙弗月娥身上。而久立的斛斯椿忽然越過他上前一步道,“主上養狼為寵物,狼尚知報主上之恩。崔參軍,你也乃是主上臣子,不知為何背主忘恩,毒蛇反噬?”
斛斯椿的話既像是在說崔季舒,又像是在說高澄。他立於皇帝元修身後,目中儘是狡黠。
崔季舒滿臉漲紅,在天子、宗室和重臣面前,他身份何其低微。況且他雖行使黃門侍郎之責卻並沒有實授其職。若要皇帝仔細追究起來,確實有罪。只是這罪可大可小,若是大丞相在,沒有人敢說不是。而世子如今剛剛掌理朝政,自己尚且地位不穩,更別說保他了。
崔季舒往前蹭了蹭,正想服軟向天子請罪,以免延及世子,誰知道高澄卻上前一步,擋在他前面,“臣是大魏社稷之臣,主上是大魏天子,臣不敢不敬服。”高澄一邊說一邊看著元修,絲毫不迴避。“只是臣請問天子,臣聽博陵崔季舒講孟子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只是不知道天子以為如何?是南陽王妃重要,還是那隻狼重要?”高澄微微一笑。
元修一下子語詰了。
斛斯椿也微微俯首。
元寶炬則有點驚訝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高澄。
唯有崔季舒暗喜。沒想到世子竟如此厲害,接了天子的所問,又輕而易舉地把問題重新拋了回去。
高澄見元修等無語,便帶著崔季舒拜辭而去。
元修方才狠狠道,“南陽王,你速速送密信給駙馬都尉。”
元寶炬唯有領命稱是。但是看著高澄和崔季舒遠去的背影,他心裡更不安起來。又看看元修,他甚至已經失掉了那種曾經有過的扶保社稷、快意天下的豪情壯志。
斛斯椿幽幽道,“他究竟為何入宮?如何得知主上與臣等在此?”
“椒房殿!”元修意識中飛快地划過這幾個字。
入夜時分,若雲親眼看著椒房殿內外安置妥當便要服侍皇后高常君安寢。
魏宮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椒房殿周圍一片沉寂。每當這樣的漫漫長夜就是椒房殿中最難渡過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