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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元修見高歸彥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居然並沒有拜見天子,元修心裡立刻忐忑起來。而且隱約覺得就是高洋似乎也和從前不同,遠遠不如在宮裡時那麼恭謹。他心裡深深失悔,這位太原公,畢竟也是大丞相高歡的兒子,是世子高澄的弟弟。
“護衛聖駕進潛香寺!”高洋見高歸彥已經走了,立刻便給軍士下了命令,而對皇帝元修卻沒有一句解釋。
等到真正進了潛香寺,高洋命令封住寺門不許任何人進來。寺里原本的沙彌等齊聚大雄寶殿內也都不許出來。這一下立刻便如臨大敵了。
皇帝元修心中大驚,好在表面上還撐得住,便冷冷問道,“太原公你究竟欲何為?汝忘了皇后之命了嗎?”
高洋卻不為所動,只淡淡道,“臣以陛下安危為重,想必皇后殿下也不會責怪臣。”四下一打量又道,“還請陛下淨室中休息,不必出來。”說著便要命人去拉扯元修進側廂屋子裡去。
一寺之內的軍士全是高洋的人,遠遠在大雄寶殿內的沙彌們看不到眼前一幕。唯有元修大怒道,“汝真是勝於乃父乃兄。”他挺身直立,盯著高洋道,“你也想學汝父弒君不成?”
元修畢竟是天子,此時霸氣盡顯。高洋畢竟年紀尚輕,沒見過如此場面,心裡不由得便怯了。“弒君”,聽起來實在是觸目驚心。
“汝等軍士也要叛孤嗎?”元修轉過身來又掃了一眼圍在他身後的重重軍士。
高澄真正知道了問題的嚴重。他現在一心想的事便是要找到皇帝元修。如果大魏的天子消失不見,他將如何給遠在晉陽的父親交待?他又會在廟堂之臣的心裡成為怎麼樣的惡人?留下什麼樣的笑柄?此時真正是心裡急似火焚。要找皇帝,必須要儘快出城,去潛香寺。
幾乎思維停止了一般,別的什麼都已經不存在,只有一個念頭,必須儘快找回皇帝元修,穩定洛陽朝局。
剛剛出了宮門,和陳元康、崔季舒上了馬。忽然過來一輛牛車,生生地便將沖在最前面的高澄的馬給攔住了。
“汝是何人?膽敢衝撞世子?”高澄身後的崔季舒厲聲大喝,縱馬上來。
陳元康卻跟在高澄身後沉默未動。若真是閒雜人等怎麼可能近身闕門?還敢這麼橫衝直撞地攔住侍中?
果然,牛車裡探身出來一個小女孩,向著高澄大呼,“大兄!”
高澄剛勒住略微有些受驚的馬,聽這一聲喚,仔細一瞧,半天方才認出來,居然是他的妹妹高遠君。太奇怪了,她直趨闕門攔阻他又是什麼意思?看樣子是專程來找他的?
“汝有何事?”高澄心裡急著去潛香寺,並未下馬,大聲向高遠君喝問。
誰知道高遠君並不回答,只是從牛車上下來,向著高澄走過來。
高澄只得下馬。崔季舒和陳元康也跟著下馬,看著小女孩身姿靈巧地輕盈走來。
“大兄,我有極要緊的事。”高遠君鎖著眉頭,走上來拉扯高澄,示意他低下頭來。
高澄只得俯身相就。高遠君努力踮足,摟著高澄的脖頸伏在他耳邊低語道,“大兄若再不立刻回去,長嫂恐怕有性命之憂。”
高澄心頭猛然一震,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高遠君問道,“你如何知道?”
高遠君眼睛一眨不眨地抬頭仰視著高澄,認真道,“長嫂今日未去給阿母問安,我去探望長嫂。阿孌說殿下數日未食,今日早上便拿著一把匕首一直坐在窗下看,甚是奇怪……”
不等高遠君說完,高澄已經轉身上馬。等崔季舒和陳元康反應過來時,高澄已經早已經策馬而出不見蹤影了。就連一句吩咐都沒有,如此要緊的事便拋之腦後。
高遠君看了看崔季舒和陳元康,也沒說話,自顧自地上車也走了。
崔季舒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陳元康,又看看遠處高澄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世子……唉……世子……”
陳元康略一思索,打馬揚鞭道,“走,去潛香寺。”
渤海王府里極是安靜,尤其是世子妃馮翊公主元仲華所居之處。
院子裡只有阿孌一個人。她站在側廂屋子外面的樹蔭下,一邊想著連日裡來的這些事,一邊時不時地看看緊閉的房門。自從那日世子暈倒後,世子妃就移居此處,再也沒有回去過。她下意識地轉身又瞟了一眼與之相對的另一處屋子,那裡現在住的是孫騰將軍家的舞姬元玉儀。此時也同樣房門緊閉。
忽聽外面起了嘈雜聲。聲音越來越大,這院子裡的奴婢們也都被聲音喚了出來。阿孌剛想出去瞧瞧是怎麼回事,還沒等她走到院門口,院門忽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了。只見世子高澄急急闖入。
高澄目中無人地直奔正室。忽聽身後阿孌在大聲喚他,“世子!”
高澄似乎這才想起來什麼,回身向兩邊一掃,便直奔元仲華住的那屋子而去,直接踹門而入。
元仲華原本正坐在窗下。聽到這麼大聲音轉過身來瞧,居然看到高澄闖了進來。
高澄一眼看到元仲華髮絲披拂著正坐在窗前,手裡果然拿著一把匕首。立刻大步上前下意識地大力握住了元仲華拿著匕首的那隻手腕,又急又恨問道,“你這是做什麼?我就真的讓你生不如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