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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孌沒想到康姬這麼敢說話,而且她說的話這麼有效果。看起來康姬倒是個對元仲華有用的人。阿孌看準了康娜寧,心裡有了主意,又進言道,“夫人,讓康姬同去可好?大將軍受了傷,想必康姬也惦記。”
元仲華想都沒想便說好。其實她的心思早已經不在此處了。
康娜寧倒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意外驚喜,頓時心裡對元仲華感涕不已。
東柏堂里,陳元康和崔季舒已經辭出。高澄從昨夜到此時日已升高,時至近午,一直不得休息,安靜下來方覺得疲憊、睏倦。
遇刺的事已命封鎖消息,不然傳出去會引起種種猜疑,在這個即將與西寇大戰的關鍵時候非常不利。為了穩妥,他要足不出戶地靜養幾日,等傷勢好些再去上朝。
因為傷口疼得厲害,一時睡不著,又不想動,只靜靜地在大床上躺著,心裡各種雜七雜八的念頭紛紛生了出來。
正無聊間,聽到有人打開門,輕輕走了進來。高澄抬頭一看,頓時眼前一亮,把剛才胡思亂想的心思都拋開了。
元玉儀穿著那件皇后所賜的舞衣走進來。舞衣輕如雲、薄如翼,她步履輕盈,如同是飄然而至。走近了再看,烏雲挽成高髻,更顯得長頸削肩,身姿玲瓏。這時看並不顯腰身,不仔細看不出有身孕的樣子。
高澄想起了初見她時,跳白紵舞的情景。而他當時正是為她舞姿所吸引。只是這時這件舞衣美則美矣,總不能讓他忘懷的卻還是最初時那件白色紵麻舞衣。最賞心悅目的不一定曾經是最心動的。
高澄躺在榻上未動,看著元玉儀一個人走進來。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烏雲散了,況日已升高,鳴鶴堂中比起剛才心腹議事的時候明亮了許多。元玉儀穿著的絲製舞衣格外瑩白耀眼,她笑吟吟地走到榻邊。
高澄伸手拉扯她,元玉儀在榻邊坐下來。高澄順勢把手放在她肚子上一邊撫摸一邊嘆道,“卿有身孕,也不能跳白紵舞了。”他口中如此感嘆,心裡卻另有它想。
元玉儀如果生了他的孩子,就不能讓她一直以外婦的身份住在東柏堂。留子逐母的事他也不願去做。那就只有一個辦法,給她一個妾室的名份,帶回府去,就像當初康娜寧一樣。
想到這兒高澄心裡就有點躊躇不定,兩邊為難。元仲華不喜歡元玉儀,所以當初他才沒把元玉儀帶回府去,聽崔季舒的主意,安置在東柏堂。既便現在有身孕了再帶回去,元仲華還是一樣不喜歡她。
高澄心裡忍不住暗自嘲笑自己,這樣的事居然讓他這麼費心思。
元玉儀也沉默不語。
說起跳白紵舞,這確是元玉儀心裡最不願提及之處。記得從前總能一舞令他開顏,現在也只能穿著舞衣擺擺樣子讓他看了。她低頭不語,高澄躺在榻上正好看到她收了笑,不太開心的樣子。
伸手撫她面頰,“怎麼了?”
元玉儀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這時才看著他。“大將軍受了傷,妾無心再舞。”
高澄心裡一跳,慢慢從榻上起身,盯著她問道,“爾如何得知?”
元玉儀也心裡一跳,腦子裡一片空白,看著高澄。他從來沒用這樣疑慮、質問、疏遠、冷淡的目光看過她。他是在懷疑她嗎?
元玉儀忽然睫毛顫動落下淚來。滿是委屈地道,“大將軍血衣斑斑地進來,妾怎麼會不知道?早就嚇得心膽俱裂。妾心裡日夜念著大將軍,自然會留意,只是大將軍心裡不念著妾罷了。”
高澄是心裡太在乎,怕自己遇刺的消息傳出去,所以疑神疑鬼。元玉儀這麼一說,讓他猛然醒悟。一大早他衣袍上滿身是血地進了東柏堂,哪個侍衛、奴婢沒瞧見?元玉儀雖未親見,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一想,倒覺得真是疑錯了她。將元玉儀扯到大床上來,擁進懷裡,不知不覺間把昨夜在李昌儀那兒壓抑下去的心思就轉移到了元玉儀身上。低頭時正好嗅到她常用的那種香脂的味道,覺得格外沁人心脾。這種花香味道很特別,只有元玉儀常用。
高澄記得元仲華因為不喜他身上帶有此香,所以總在他去見她時焚杜衡香以掩蓋此味道。元仲華就是因為這種味道總是拒絕他。剛才那個令他頭痛的問題又回來了。
高澄不想再去想了。他忽然想好好放縱自己一回,以慰籍這些日子的煩憂疲勞,很久很久心裡都沒有輕鬆過了。他一動心思手便開始不老實起來。沒想到元玉儀比他還動情,倚在他那隻沒受傷的臂彎里,在他懷裡仰面主動勾住了他的脖頸,抬起下頜用唇蹭著他的下頜處的青髭,弄得他痒痒的。
東柏堂大門緊閉。元仲華下車時看到這門可羅雀的情景就覺得有異常。上一次因為廢立,她曾被高澄帶到東柏堂住過幾日,那時的東柏堂門庭熱鬧,遠不是現在的樣子。
看到夫人猶豫不前,阿孌倒真怕她轉身回去。於是如自語般道,“也不知道郎主的傷勢如何了?”
這一句話就把元仲華的急切心思挑起來了,於是命人去叩門。
康娜寧是第一次到高澄的公署來,在一邊仔細打量。她實在難以想像,高澄竟然還在此安置外婦。
門倒是很快打開了。開門的奴子漠然看著叩門的奴婢,並不認識。奴婢通告說“夫人來探望大將軍,讓那奴子速速進去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