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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會是什麼事呢?高洋心裡暗自猜測。他猜不出來,但他可以去問。
陳元康忽然見太原公高洋從馬車裡出來,向他走過來。這顯然是他沒想到的,倒讓他有點驚訝,怪自己粗疏了。但這時已經無處可避。
“長猷將軍!”高洋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鼻子,假作不在意地走過來向陳元康笑道,“可是來等大兄的?”
陳元康假看出來,也裝沒聽出來,拜見太原公。
高洋便東扯西扯地絆住了陳元康。
這時高澄的蒼頭奴劉桃枝從闕門內出來。看到劉桃枝就知道高澄快要出來了。於是陳元康和高洋都翹首以待地看著宮門內。
從椒房殿出來,各自上輦。高澄沒留意到元仲華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登輦而去了。他又不好刻意追趕尋找,便自己上輦而去。
別人還好,唯有李昌儀,心情極其複雜。去也不願,留也不願。“妾室”這稱呼讓她心裡無比痛恨。更別提這稱呼坐實了之前她作為一個有夫之婦被大將軍戲侮的傳聞,變假為真了。然而她也只能忍,就算是東柏堂的外婦,也好過廷尉獄的罪婦吧。想到這兒她居然有心情同情起元玉儀了。
到闕門內下了輦,恰旁邊一輦也停下來。高澄止步等著。然而帘子挑起來,一個奴婢先下來,是銅環,可高澄並不認識她,也沒留意她。裡面的人一露面,居然是太原公夫人李祖娥。
李祖娥見高澄在外面候她,也有點意外。
這時再無別的輦來,前面也不見人去,兩人便並肩一起向闕門外走去。
燈火通明之下,高洋和陳元康遙望之際看到竟是高澄和李祖娥一起從內里走出來,都覺得有點奇怪。
看到大將軍出來,陳元康丟下高洋迎上來。
高洋也緊隨其後,看著大兄和自己的妻子。
“長猷兄來得正好,隨我一同回東柏堂。”高澄不等陳元康說什麼就先吩咐給他。他心裡明白,這個時辰,陳元康候他於宮門之外一定有事。要說隨他一同回府,被宮中人聽到了恐惹猜疑。
“這麼晚了大兄還不回府嗎?可是有什麼要緊事?”高洋關切地問。“主上留下大兄出了什麼事?”高洋索性直接問出來。他倒沒顧上看李祖娥一眼。
“侯尼於,既然你這麼有興趣,索性和我一同回東柏堂可好?”高澄也不拒絕他便邀他同去。
“好,我隨大兄同去。”高洋當然是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陳元康深悔自己不該在闕門外候著高澄。這時高洋要跟著,甩都甩不掉了。
高澄倒無所謂,他本來就沒想要瞞著高洋。這個時候他必須把高洋培植成自己的心腹,首先就是不能與他兩心相隔。高澄知道高洋絕不是他的心腹,但一定要讓他自己覺得他就是。
高洋假做完全沒看出來,這時才丟下高澄將李祖娥送上自己的馬車,又對著御夫叮囑了許多。吩咐銅環等人如何小心。看起來一副婆婆媽媽的樣子,顯得多事又過于謹慎。
陳元康剛想趁這個機會和高澄說什麼,蒼頭奴劉桃枝又喚“郎主”。來了一輦,高澄轉身留意看。半天沒有人出來,他剛想讓身邊的僕役去瞧瞧,就見一個宮婢從輦中出來,向他走來。
其實高澄心裡已經明白輦中何人。未見阿孌,未見大將軍府的奴婢。也未見緹女,未見東柏堂的奴婢。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剛被高洋送上馬車。這乘輦中必定是李昌儀再無別人。
“大將軍,李娘子說無顏面見大將軍,請大將軍與她隨意找一居處,不必奢華,可居住便可。或是窟寺尼庵,娘子願以餘生虔心禮佛,為大將軍祝禱,以報大將軍之恩。”宮婢垂眸娓娓將李昌儀的話轉述給高澄。
陳元康一直在旁邊,聽完看著高澄。要不是這宮婢說這話是李娘子說的,陳元康真不敢相信這是出自李昌儀之口。高澄是怎麼對李昌儀的,他比誰都清楚。他也知道,李昌儀其實是真正無辜負。
自從高澄下狠手懲貪瀆時高仲密就成了高澄的眼中釘。從大丞相高歡時算起,前塵往事太多,到了高澄和高仲密時已經累積而無可更改。不幸的是,偏偏讓李昌儀承受了。
高澄沒理會那宮婢,徑直走到車輦前。
李昌儀正坐在輦中細聽。她就是想試探高澄的反映。她以退為進,以柔弱相向。冷不防簾籠突然被挑起來,還沒看清楚就有人上來了。
陳元康跟著高澄走到一半又覺得不合適,遠遠站著看著李昌儀所乘之輦。
劉桃枝卻不管不顧跟著郎主。郎主上輦他就立於外面。一簾之隔,里說話聽得清清楚楚。
“我對娘子有什麼恩?讓娘子至今念念不忘?”高澄聲音裡帶著一絲嘲諷。“君有賜,臣不敢辭。何況是娘子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子惠也不願辭。娘子若是念及子惠有心,便隨子惠回府去,子惠必不會薄待娘子。”
李昌儀心裡萬萬不願居於妾室之位,況且主母是長公主,不能輕易放肆。但她無別可選擇,總不能還頂著高仲密遺孀的名義,作為一個罪婦再回廷尉獄中去吧?
她不知道高澄說的是真是假,可又看不出來他究竟是什麼心思。雖無論如何不敢信他能厚待她,但又出於本能想在來日博夫主之隆寵,好讓自己能重新揚眉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