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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看了他一眼,還是閒閒地道,“龍雀,汝不可去。”
就這麼輕輕巧巧一句話就全盤否定了。孫騰大大受措,很不服氣,同時又覺灰心喪氣,非常不解地看著高澄。
高澄起身而立,慢慢走到他面前,俯身伸手將他從地上扶起來,看著孫騰道,“你任侍中已久,官職該變一變了。”
孫騰被扶起來,又聽大將軍這麼說,更是不解。
“我若西征,大丞相坐鎮鄴城,畢竟已不是盛年。太原公現居尚書左僕射,年紀尚幼,若無人輔助也恐不妥。龍雀正好與太原公同居尚書左僕射之職,以為其輔,主持內外事宜,我方可放心。二弟就拜託給龍雀了。”高澄扶著孫騰的手臂殷殷相托。
原來大將軍竟然是以此重任相托,所以才不允他隨同西征的請求。孫騰胸中熱辣,幾乎要目中墮淚。如此的信任器重,竟比大丞相更甚。最終還是克制著跪謝道,“下官定不負大將軍所託。”
侯景算是興沖沖而來卻敗興而歸。大將軍高澄對他倒是言笑晏晏,使人如沐春風,客氣至極。但若想左繞右繞提及欲為大將率兵西征為大將軍效力這樣的事,高澄總是顧左右而言它。既不傷侯景面子,也不和他詳談此事。侯景已經是心灰意冷,心裡更怨恨高澄。
但是沒想到,高澄在任後將軍、侍中孫騰與太原公高洋同為尚書左僕射時,竟然非常出乎意料地以侯景長子侯和為武衛將軍。這已經是個不低的品秩了,侯和白身至此況又為人庸庸,已經算是擢拔了。
侯景也知道大將軍甚是看中吏治,任人不唯其親近者,也不唯門閥,能有這個結果,也算是找回了面子,便也作罷了。回到汝南,也不算是空手而歸。
大將軍高澄更是將新任的武衛將軍侯和帶在身邊,近些日子以來天天於鄴城之郊巡獵冬狩。遊戲之間已經是箭拔弩張的備戰氣氛。其實高澄心裡不是不著急,只是帶甲齊備主將未至。現在唯一要等的人就是高敖曹,不明白他為何遲遲不至。因此打獵不過是預演,只待高敖曹一現身,就要率兵向西,席捲而去。
而同時在大丞相府里卻是日日歌舞的四海昇平景象。還有一件有趣的事,大丞相和婁夫人為二子太原公、新任的尚書左僕射高洋商議婚事。如今大將軍輔政,他的弟弟高洋儼然副之,所以這位二公子議婚也算是震動朝野的大事了。
第149章 :大將軍負重能忍辱(二)
鄴城冬天最冷的時候已經來了。連續幾場大雪之後氣溫驟降,但是大雪停後天氣極其晴朗。太陽把整個鄴城的任何一個角落都照得纖毫畢現。鄴城郊外雪野茫茫,在強烈的陽光下刺得人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冬狩其實並不是個好的選擇,至少對於武衛將軍侯和來說是這樣。侯和比大將軍高澄其實年紀大不了多少,甚至有些時日他就住在大丞相府里,和丞相的大公子、世子高澄自然認識。只是兩個人沒有過近距離的接觸。除了面熟,其它和陌生人無異。
若說高澄從小便是眾星捧著的明月,那侯和就是毫不起眼的牆頭草、路邊花,比比皆是。侯和實在太平庸,若不是因為其父濮陽郡公、豫州刺史、司徒侯景,他本人不會引起別人一點點注意。容貌平庸、才德平庸、騎射平庸……無一處不平庸。幸好他算是個正常人,沒有像父親一樣跛足。
侯和其實也有好處,為人心機不深,甚至可以稱得上頗有良善之心。可能是因為為質子的時間太久了,總是與母親和二弟在幽居中,所以人也有些沉默寡言。他不同於高澄,沒有能跟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既不善言辭也沒有機謀。
大丞相高歡待兒子甚是嚴厲,若不聽教訓直接便是提來棍棒下狠手。侯和跟父親侯景相比之下就陌生太多了。侯景不愛女色,看重妻、子,但是不得不以子為質,這也是他深以為恨的事。正因和兒子之間的陌生感是彌補不了了。侯和有時候還很羨慕大丞相和大將軍父子之間那種男人的親密。
北風強勁,吹在臉上像刀鋒划過。侯和使勁搓了搓凍僵了的雙手。再看看遠處身著兩襠鎧躍馬飛馳的大將軍高澄,就好像根本不知道此時有多冷一樣。侯和其實不但不愛狩獵,甚至不愛騎馬,更喜歡閉門讀書。暗自想著,此前大將軍被廢了世子之位也曾在晉陽騰龍山漫雲閣閉門讀書許久,這讓他無法想像為什麼只有這樣在風中奔馳、衣袂飛揚的大將軍才會那麼興奮?
跟著大將軍高澄在郊外狩獵的人除了崔季舒、崔暹叔侄不用說了,新任武衛將軍侯和。除此之外就是楊愔。楊愔原任太原公開府長史,和太原公高洋的關係也非同一般。而他此前和大將軍高澄在晉陽騰龍山也有過促膝之談算是前緣。所以說起來楊愔是個很特別的人,尤其體現在世子高澄和二公子高洋之間的關係上。而且大丞相高歡還特別器重這個人,新近擢其為散騎常侍、尚書吏部郎中。
若說太原公高洋漸成大兄高澄之副,那也可以說楊愔是太原公高洋之副。難得這個人同時得到了兄弟二人的信任和重用。其實楊愔並不是完全的外人,與大丞相高歡算是翁婿,與世子高澄和二公子高洋也能算是郎舅之親。
倒是深受高澄信任,常呼之為兄的輔國將軍陳元康不見蹤影,讓人覺得甚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