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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婦們驚聲尖叫。
高澄垂眸用目中餘光瞟到那是一把匕首,正握在月光手中。
劉桃枝這時當然不能再坐視。他悔自己剛才都在留心剛進來的濟北王妃和琅琊公主等人,忘了高王氏李氏這個人。
他剛一步跨過來,高澄伸手做了個手勢阻止了他。
“高子惠。”月光緊緊握著匕首,抬頭看著他那一雙綠眸子。“奪我性命的人便是你。”
月光突然反手將匕首刺入自己頸中。
事情之快及意外都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劉桃枝也怔住了。
月光手中還握著匕首,血已經流下,在她的華服上留下刺目的痕跡。
她站著未動,掃一眼那些慌張、恐懼的命婦笑道,“齊王從未對我行過不軌之事。我不願他身染污名,因此自戧為齊王正名……是高子進……想借我誣陷……”
她已經用盡了力氣,再也無力說下去了,身子也軟下去。
高澄伸手來扶她。
月光支撐不住自己向地上倒下去,在最後模糊的視線里看到高澄距離她越來越近。終於有巨大的力氣托住了她,讓她如在雲中。
高澄抱緊了她,不令她倒地。他喉頭哽咽,目中湧上淚。不想她竟然可以為他傾付性命。哽咽之間痛楚道,“卿卿何必如此對子惠?”
“子惠欲使我死不瞑目?”月光也淚盈於眶。她即將死去,他居然還說這樣的話。“子惠真的……怕沾染了我……究竟還是……心裡沒有……”
高澄抱緊了她,他的淚順著面頰流下,滴落在她面頰上,與她的淚交合在一起。“卿卿在子惠心裡與別人不同……”他哽咽得說不下去。
“別……”月光想阻止他。後面的話她不想聽,不想在生命的最後還聽到他的拒絕,不想帶著遺憾走入下一世。她已經沒力氣了。
命婦們固然慌亂,濟北王妃卻失望到了極點。
琅琊公主元玉儀驚得倒退數步。
“郎主,孫太保來了!”劉桃枝的大喊聲壓住了所有的聲音。劉桃枝的聲音里滿是驚喜。
高澄輕輕將月光的屍身放好,再站起身來。他向殿外走去。
命婦們都跟著轉過身來。
濟北王妃聽到“孫太保”三個字已經是怒目圓睜。
元玉儀暗自往後躲了躲。
高澄走出殿來,看到太保孫騰已至庭中。
荒蕪許久的秋信宮裡現在到處全都是孫騰帶來的兵卒。
濟北王妃的心情是矛盾的。她既痛恨孫騰,又寄希望於孫騰。看著孫騰穿著鎧甲,持劍攜弓,她心裡滿是興奮和期待。如果今天真能看到高澄血灑秋信宮,也算是血祭了他的夫君。
孫騰一眼就看到了走出來的高澄立於殿外檐下。他心裡總算鬆了口氣,情不自禁上前道,“齊王安好?”聽語氣他對高澄甚是關切,但又顯然不是來與高澄作對。
命婦們倒還好,怕的就是孫騰進來便是又一場血雨腥風。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但只不要不波及於己身便也跟著鬆了口氣。
“孫太保必是來向本王復命。”高澄心裡也安定下來。只要孫騰來復命,便是鄴城無恙,宮中無恙。
濟北王妃此時才知大勢已去。
“城中宮中俱已安定,臣特來向大王復命。”孫騰說著抽支箭來搭在弓弦上,然後舉起手裡的弓。他的弓看似是對著高澄的。
這驚人之舉又讓命婦們提起了心。但看一眼高澄卻是毫無驚詫之色。這又是怎麼回事?
只有濟北王妃突然淒聲大叫道,“齊王不念及她是你枕邊人,何其心冷!”
命婦們大驚,目光都注視到元玉儀身上。齊王的外婦琅琊公主元玉儀,只有她是他的枕邊人。濟北王妃說的還能是誰?
孫騰箭未出,先喝道,“爾從小在我府中長大,生得聰明伶俐,喜自命不凡。我因女兒遺失,故對爾格外厚待。騙你是元氏庶女,不過是因為喜歡看你小小年紀儀態就與眾家妓不同,取樂而已。爾倒信以為真,最終被濟北王利用。爾誤了世子在先,後又敢於謀害大王,今日我便幫大王除了禍害。”說著手一松,羽箭飛了出來。
孫騰此舉並沒有先求得高澄同意。因為他並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但對於孫騰來說,元玉儀是兩次為害的人,絕不能再留。
元玉儀先見孫騰張弓。雖害怕,可並未覺得是向著她的。濟北王妃悲嚎,命婦們都看她,才知道孫騰真的是要射殺她。
故主一番言辭告知真相。她最後藉以支撐自己精神的宗室女身份已經隨著真相的解開轟然倒塌。原來所謂琅琊公主不過是個大笑話。而她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才知道真相更是天大的笑話。
羽箭呼嘯著飛出,命婦們四散奔逃。
剛剛知曉了真相的元玉儀已經變成形如痴傻。她不是元氏宗室,那她又是誰?這個身份都是假的,她這個人又是真的還是假的?連這塵世都變得不辨真假。
那對面飛來的箭是真的還是假的?她突然想就這樣試一試那支羽箭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用她自己去試。她沒有躲開,比那些尖叫著逃開的命婦們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