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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禿突佳就接到私下傳來的消息,說是他的父親朔方郡公、柔然可汗阿那瑰病重。禿突佳當時兩廂為難。
他既惦記著要快點回王庭順利繼位,可又擔心鄴城這裡事不協。如果不能把月光和高澄的事促成了,那高王一死,月光就成了過氣的王太妃,柔然所能得利也就很值得懷疑了。
現在禿突佳對自己曾經有過這種想法覺得總有那麼點好笑,甚至在面對高澄時心裡總有點汗顏。
柔然可汗阿那瑰終於還是沒等到世子禿突佳回去就病故了。柔然人並不把生死有命這種事看得太重。但對權力的渴望卻一點不少。
不止是大魏,不止是高澄這裡。柔然本部的王庭,可汗一死,世子不在,立刻便有人趁機作亂。幾個部族的首領殺得你死我活。
消息傳到鄴城時柔然早就亂得一團糟,幾欲分裂。久與柔然不睦的吐谷渾和久對柔然垂涎三尺的突厥就差一擁而上,分而食之了。
正是高澄攔住了衝動而失去了理性的禿突佳。先是把這消息公開,奏報皇帝。但當這只是個表面的行動。目的在於下面的行動名正言順。
柔然既然是大魏的附屬邦國,柔然有亂,大魏便可以發兵平亂。這時候動不動嚇唬人的傳說中的柔然鐵騎是沒用的。倒是大魏的騎兵先去踏平了柔然。
下一步,高澄明令頒旨,指定世子禿突佳繼任朔方郡公的爵位。大魏承認的柔然可汗只有禿突佳。
過了數月,戰亂已平,只等禿突佳回王庭去繼位。所以,實際上現在的朔方郡公禿突佳已經是柔然可汗,只是缺了一個儀式而已。
禿突佳這個時候才真正體會到高澄這個盟友的重要,以及高澄對他的情義。
他也不想再說什麼慷慨激昂的話來表達他的感激。只是他究竟是個熱血率真的柔然人,認定了的就會在心裡認一輩子。
格外讓禿突佳意外的是高澄和月光的事。
月光是他塞給高澄的不假。月光先前是高王嫡妃,高澄名義上的嫡母,這也不假。可禿突佳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父死娶母,象徵著權力和財產的繼承,這是一種重要標誌,有什麼不可說的?大魏的皇帝不也是鮮卑人嗎?先祖遊牧時也是這麼行事的,怎麼現在就不行了呢?在他眼裡,高澄就是個鮮卑小郎君。
可他也知道高澄的脾氣和手段。他要是不願意,只他想塞給他,那是沒用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高澄居然願意了。他知道小郎君現在身邊是美姬如雲。不提東柏堂那個得寵的外婦琅琊公主,就是自己府里也添了一個“李夫人”很得他喜歡。聽說這個是皇帝賜給小郎君的,難得的美人。
但是高澄一點猶豫都沒有地要了月光。而且****都留宿在月光的屋子裡。禿突佳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而同時心裡就感慨萬端。
覺得小郎君行事極其高妙,比之從前的高王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禿突佳現在對於鄴城唯一的遺憾就是他還沒看到月光有身孕,生出一個兒子來。但他相信這是遲早就有的事。
對於月光的名份,禿突佳就不好再做要求了。
高澄也一身是汗,被風拂過時身心通泰。他沒接禿突佳的話題,只微笑道,“以後再見只怕不易。倘或等到月光有所出,不知郡公是不是還能來鄴城相見。”
沒想到高澄主動提起這個話題,而且看樣子自己也是滿心期盼的。他盼的不是小郎君或是小娘子,而是月光生的孩子。那種不自覺的心底表露,再次出乎禿突佳的意料。
禿突佳壓制住了心裡的驚喜,見後面的隨從、僕役也漸漸跟上來,他抓機會,在與高澄並轡時提醒道,“小郎君要小心侯景。”
他相信他不用多說,侯景的詭詐高澄也是知道的。只是此人防不勝防,他很擔心高澄會疏忽掉。
高澄是不打算和禿突佳討論侯景的話題。禿突佳也來不再多說什麼。因為這時候他們兩個人都看到一個艷光四射的人騎著一匹毛色烏黑油亮的大宛馬向著這邊奔馳而來了。
兩個人沒再說話,並轡而立地默默注視著那個人到近前。
月光的騎**良這是肯定的。本就愛玩,等嫁到了大魏無事可做,又處處被高歡防範,也就只剩下這件事可做了。
高澄的神態里不自覺地就含著笑意。雖然不容易被人察知,但是禿突佳看得很清楚。
月光的馬是良馬,她又能很嫻熟地駕馭,很快就越過了那些隨從、僕役,距離高澄和禿突佳越來越近。
落在後面的蒼頭奴劉桃枝看著馬上的人馳向高澄。他對這個柔然公主沒有什麼了解,這是郎主的事他也不會去多探聽一句。反正他的職責全在高澄身上,還有大將軍交待過的護衛世子妃,其他人與他無關。
劉桃枝現在天天想的就是如何能除了侯景。而他敏感地察覺到,這個濮陽郡公最近深居簡出,怎麼想都有點古怪。
不自覺地再看一眼郎主。春風和煦之中,高澄慢慢地縱著自己的坐騎迎上柔然公主郁久閭氏。他不自覺地在面頰上浮現出笑容來。
禿突佳沒有跟上來,已落在高澄身後。
誰知月光對高澄竟視而不見,突然加速便向自己長兄禿突佳的方向去了。
高澄勒住馬,沒有再跟上去,眼睛卻一直追隨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