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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彬將軍還是勝我一籌。”獨孤信跑近來笑道。看得出來他今日倒難得心情愉快。
獨孤信個性溫潤、謙和,內里又堅毅有主見,李虎就很喜歡他這種性格。
“獨孤郎不改當年,慚愧慚愧。”李虎也笑道。
李虎和獨孤信,不同根不同源,甚至不曾有過同袍之誼。兩個人抱負不同,但有一點相同,都不恥於高氏,願效忠於元魏帝裔。同是柱國大將軍,對於宇文泰的態度兩個人也基本一致。
但是李虎、獨孤信和于謹、趙貴等人是有區別的。
趙貴是宇文泰的堅決擁立者。在趙貴眼中甚至可以只有宇文泰,沒有天子。不只宇文泰,趙貴心裡所效忠的是宇文氏,視長公主元玉英的兒子宇文覺為宇文氏少主。
于謹和趙貴有相同也有不同。對於宇文泰,自然是忠心用命。但于謹心裡宇文泰後繼之人未必是宇文泰的嫡子宇文覺。他更希望宇文氏再出能力挽狂瀾的繼任者。
元氏是柱國大將軍里的擺設,賀拔氏與宇文氏關係重重疊疊割連不斷,侯莫陳氏位列柱國大將軍原因複雜……此外就只剩下李弼。李弼是個腹有權謀,有雄才偉的人,但又特別會隱忍,個性很深沉,不輕易與人結交。河橋之戰中也一直以護衛天子為己任,並沒有完全倒向宇文氏,但就事論事對於丞相宇文泰也極為盡心盡力。
李虎和獨孤信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個性張揚的人,所以導致他們互相青眼,這是接近的淵源。
“久不見文彬如此笑語。”獨孤信下了馬,向四野張望。
“國事堪憂,無心笑語。”李虎也下了馬。他看著獨孤信依舊挺拔雄壯的背影,別有深意地問道,“如願就心裡無事嗎?”
獨孤信立刻轉回身來,笑道,“文彬多慮了,凡事事緩則圓。大丞相新喪妻室,難免頹廢,過些時日自然也就好了。文彬何以心急如此?”不得不說,獨孤信的個性是過於沉靜和緩了一些。有些事並不是看不出來,只是他性堅毅卻不果決。
“如願如今跟著柱國大將軍已經是功成名就,自然性子也沉緩了。只是如願難道不見,天子病弱久在病榻不起,大丞相也頹廢了數月有餘,太子監國又年輕浮躁,柔然世子心生不滿,高大將軍虎視眈眈,吐谷渾與我不和……如願還覺得事緩得下來,圓得下來嗎?”李虎連連質問。他心裡忽然想,當時賀拔岳大行台在日,關中一體為政,無異於自立,後來自宇文泰繼任後便事出連連。如今已經是騎虎難下,而宇文泰卻在這個時候頹廢了。
“文彬將軍是驚世之才,有輔助大丞相之心,我自然明白。”獨孤信倒沒有跟著李虎著急,還是緩緩勸和。“事也急不來,天時不至,待到了時機,自然有解決之法。吾等不過是陳力就列,盡心行事,以待來日之用。”
李虎也把剛才的激烈心思收了收,平靜了心態。“如願說得是,是我性急了,不該如此。”李虎確實覺得自己的性子欠缺磨練。如果他能夠像李弼一樣沉得下心就會很好了。
“大丞相恢復也需時日,聽說已經命王思政去守玉壁,以備不時之需。”孤獨信隨口道。“只是王思政這個人性子太倔強,不知變通。”
“是啊,大丞相這吩咐只有於、趙兩位將軍知道。我等豈能如同他們二人入相府如同出入自己家。”李虎嘆道。“也難怪王思政的心事要說於趙貴,再轉述給大丞相。怕是他想見大丞相,大丞相卻不想見他。”
獨孤信一邊聽一邊忽然抬頭張望,回頭道,“文彬兄,我剛才見一故人,不知道是不是往此處來。可要一同過去瞧一瞧?”
李虎想,獨孤信的所謂故人,當是洛陽舊都而來的舊臣。爾朱氏舊部已歸高歡,他自然不願再多交往。能在心裡列為故人的無非就是當日一同追隨先帝元修而同立廟堂的臣子。
李虎不禁好奇問道,“如願說的是誰?”
獨孤信已上馬,笑道,“文彬兄見了便知。”
李虎不再問,也跟著上馬。
然而兩個人還沒跑出多遠,就看到不遠處兩騎也是無人跟從,正奔此處而來。那馬上的人居然是侍中斛斯椿和剛才他們正議論的王思政。這兩個人當日都是先帝元修的心腹,一同追隨元修從西出關中。先帝已逝,兩個人這時同為西魏之臣。
王思政自恃有才,卻一直不得重用。斛斯椿在亂之中縱橫搖擺卻始終屹立不倒,也是個人才。不管恃才傲物還是心思搖擺,至少王思政和斛斯椿兩個人都是心裡有底線的人,況且這時都是一心想輔助宇文泰,盡忠於元寶炬和鄴城高氏相抗衡的。
這是獨孤信能與此二人相言語的一個重要基礎。
李虎則純是好奇。
“獨孤侍中!”斛斯椿馬跑近了,他在馬上大聲笑語,仿佛看到獨孤信是讓他很開心的事。
獨孤信和斛斯椿在洛陽時倒沒有什麼格外的交往。只是同出於此淵源,又都是先帝元修的臣子,這時真有相逢一笑拋舊事的感覺,反倒覺得親切。
一邊王思政,一邊李虎,都默默跟了過來。王思政是不開心,李虎是觀望。
“斛斯侍中別來無恙?”獨孤信也笑道。他這時已經先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