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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昭陽殿外皇后郁久閭氏和柔然世子禿突佳已經走入到庭院中。姊弟兩個人一邊走一邊並肩私語,身後的宦者、宮婢等不敢太靠近。皇后的侍女桃蕊走得慢,其他人都被桃蕊的步子壓在後面了。
禿突佳突然止步看著這時已經裝束整齊重新變得風姿艷麗的阿姊落英,不敢相信地脫口問道,“當真?”
落英也止步看著他,很肯定地點頭道,“主上親口所說,定不會有假。”
禿突佳的眼神里是抑止不住得興奮。廢后與大丞相宇文泰?他確實想都沒想過,這可真是個可利用的把柄。
“阿姊切記住,賠個罪不算什麼,只要主上能回心轉意。阿姊是柔然的公主,他必不敢怠慢。一切等阿姊生了皇子再別做謀劃。”禿突佳又特意向落英叮囑了幾句,生怕她等會兒進了殿說不好脾氣又上來,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幸好這次落英很聽話地點了點頭。
宮婢進了寢殿內,不安地看了一眼榻上的皇帝和榻前坐著的大丞相,回稟說皇后和柔然世子在外面跪請陛下召見。
元寶炬躺在榻上望著床帳頂,似乎是沒聽見,好像很難以做出決定。
丞相宇文泰不知道看著哪裡,只那一雙點漆般的眼睛裡滿是寒意,也沒有說話。
“讓皇后進來吧。”最終還是元寶炬吩咐了一句,結束了這難堪。
落英沒想到,她進了夫君元寶炬的寢殿,第一個看到的人居然是大丞相宇文泰。
這時已經天色放亮了,宮中一夜未安寧。
既便昭陽殿中再陰暗,這時也完全能夠看得清楚了。宇文泰坐在繩床上沒有起身,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來正好看到落英也正稍有懼意地看著他。
落英是頭一次穿戴大魏女子的服飾,顯得特別端莊美麗。不得不說,她確實是國色天姿。這樣的感覺又和穿戴柔然服飾時完全不同。宇文泰甚至心裡突生好奇,這時看起來這麼端莊的落英究竟是怎麼下手把皇帝元寶炬給毀成那樣的。只可惜最終有損的還是她自己。
落英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說什麼,但又改了主意,什麼都沒有說就低下頭去。宇文泰雖是丞相,比皇帝還有氣勢,即便他眸子裡看不出來有怒意,就已經讓她膽寒了。
可是落英突然想起來她心裡那個“把柄”,她乍然抬起頭突然又看了一眼宇文泰。那目光里竟然有了不屑。
宇文泰看著皇后走到榻邊,他當然也看到她兩次回顧。只是她第一次是懼怕,第二次立刻就變成了不屑,這實在是變化突兀。
“陛下……”落英走到榻前跪下來看著榻上的元寶炬。
這時看元寶炬平躺望著床帳頂,不肯看她一眼,她記起弟弟剛才在含冰殿說過的話已經是心有悔意。可能真的是她太心急了。而且回想一下昨夜他對她的柔情蜜意,這可能是她最美好的一刻了。雖然是把她當了別人,但動之以情總有一天他也會對她真心吧?
“是妾死罪,乞請陛下恕罪。”落英一直看著榻上的元寶炬,元寶炬就是不肯看她一眼,顯然是對她這個人已經死了心。
禿突佳也在皇后身後跪下來,“陛下,皇后對陛下一片赤誠之心,但請陛下念在皇后純良無知,恕了皇后不知者之罪。”說完伏地叩請。
這話宇文泰就不愛聽了。以無知作為藉口,多少有點想賴掉的意思。
“世子。”宇文泰仍然安坐在榻邊繩床中,沒有一點要起身的意思,就這麼任憑皇后跪在他面前,公然和床榻上的皇帝元寶炬一起受禮。“既然郁久閭氏已經是大魏的皇后,就該知道皇后母儀天下的道理。大魏敦教化於民,皇后為天下女子表率,更應當溫、良、恭、儉、讓以得之。若說皇后是一片赤誠,主上更是早就滿心期待,甘心將大魏內宮交於皇后,中饋重任何等的信任皇后?世子想必也明白吧?”
不是禿突佳不夠精明,實在是宇文泰把這個問題的性質定義得太高了。落英一怒之下發個脾氣,這事要說大就大,要說小其實就小。但宇文泰說到了教化民心上,這顯然是把落英的過失給嚴重化了。
可是禿突佳不敢反駁,因為不管怎麼說也確實是落英做得過分了。如果真有什麼罪責,毫無疑問確實就是柔然部之過。
再說,禿突佳知道自己已經是劣勢,要再在主上面前和大丞相爭論,那就是錯上加錯,怎麼都沒理了。
落英身子跪直,不滿地看著訓斥弟弟的丞相宇文泰。
氣氛悄然緊張。
最後,終於還是元寶炬解了圍。
“皇后。”他這一聲稱呼極度其冰冷,雖然沒有含怒,但陌生感實足。“大丞相所言不錯。但孤也念在世子替你解脫,說你是初犯……你還回鳳儀殿去吧。”
元寶炬話說得冷淡。沒說原諒,也沒說不原諒,只是很含蓄地用“還回鳳儀殿去”這樣的詞語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落英和禿突佳也實在是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只得謝了罪叩辭而去。
直到聽著外面殿門打開落英和禿突佳出去,殿門又關上的聲音,內寢中就只剩下元寶炬和宇文泰兩個人了。
元寶炬這才翻個身過來,對著宇文泰,千萬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丞相,孤之託付一定要快,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