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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不能就屈就如此。
但是又能如何?她成了高澄妾室,住在大將軍府,高澄名義上是她的夫主,卻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還不如她住在東柏堂的時候。雖然她也不願意和那個外婦住在一起。她忽然想,聽說過外婦琅琊公主倒是很得寵的。想想她可以在東柏堂時時一個人獨占他,她倒真有點嫉妒了。
她需要的是這樣的獨寵,她不能忍受被冷落和忘記。
琵琶聲又響起來。李昌儀不喜歡這種聲音,她不喜歡龜茲樂。而且這琵琶彈奏的龜茲樂格外的蒼涼、傷感,還有一種身陷絕境的心灰意冷般的情緒。她現在想要的是激盪昂揚,不是低沉失落。
她住在這兒沒幾天,天天都能聽到琵琶聲。從來沒有人問一句,也從來沒有人提一句,大概都習慣了。李昌儀反覺得這琵琶聲很古怪。
屋子裡昏暗,外面也天色暗沉,幾乎讓人不辨晝夜。再加上心情不好,李昌儀的脾氣要壞到極點了。奴婢們三番兩次被懲戒,都想方設法躲著這位李夫人,生怕自己遭殃。
李昌儀心煩的就是琵琶聲時斷時續就是不肯停。
苦葉匆匆穿過院子,心裡一邊咒罵天氣寒冷,一邊怨念重重地覺得娘子受了薄待,只能住在這樣狹小簡素之處,和從前刺史府第中的居處根本就沒有辦法相提並論。
進來看到小娘子只隨意挽著椎髻,身上穿著袴羅,完全一副家常的樣子,簡直是看得人心氣皆無。苦葉覺得娘子自從進了大將軍府就有一種自暴自棄的心態,這可是絕對不能有的。
“娘子,都問清楚了。”苦葉驅散了屋子裡的其他幾個奴婢,走過來挨近了李昌儀回道。
小娘子跪坐在席上,她就跪在李昌儀身邊。這屋子裡居然連個大床都沒有,也太寒素了。
“彈琵琶的是大將軍的妾室,奴婢稱‘康姬’,是四郎阿肅的生母。本來就是個出身低賤的酒肆胡女。聽說原來在街市的肆中沽酒,後來不知怎麼偶然見到大將軍,因為擅彈琵琶引得大將軍注意,就收入府中了。”苦葉把自己打聽來的消息都告訴李昌儀。
就是因為這****都傳來的琵琶聲讓李昌儀煩躁不堪,才命苦葉去打探消息的。但苦葉這打聽來的消息不但沒有消解李昌儀心裡的不滿,反倒勾起了她的恐懼。胡姬、酒肆,這讓她想起了那個粟特女郎。事事都一致,難道真有這麼巧的事?
李昌儀眼神錯綜複雜地盯著苦葉,苦葉也極其肯定地看著她。她做過的事沒有苦葉不知道的,看來苦葉心裡也是肯定的。
“是她?”李昌儀猶不甘心。
“娘子,看來就是了。”苦葉心裡已經認定了。恨恨道,“這個胡女,出身卑賤又不安分,在酒肆里就敢引逗大將軍。誰讓她看到娘子和大將軍的事?怎麼當時她就逃脫了呢?大將軍究竟是怎麼和她在一起的?”
苦葉指的是鄴城酒肆中的前情。當時李昌儀在酒肆親眼目睹了高澄和康娜寧一起彈琵琶時其樂融融的情景。李昌儀生來美貌,又是趙郡李氏高門大族,從來自視甚高,見不得別人風頭蓋過自己。
中皇山媧皇廟,李昌儀初次遇到高澄,高澄對她百般戲謔挑逗,李昌儀本來就心裡不舒服。她不知道高澄早在鄴城街頭見到過她和高仲密親近時的樣子,所以才在心裡看輕了她。
高澄對一個酒肆胡女尚能和顏悅色,同論音律,獨對她沒有一點真心。後來又是百般利用,甚至威逼利誘,讓李昌儀心裡更是懊惱痛恨不已。但偏偏就是這個結局,她又不得不再被皇帝賜給他做妾。
更沒想到的是居然身份淪落到和康娜寧這個酒肆胡女一樣的地位,都成了高澄的妾室。長公主也就算了,是主上的妹妹,可她怎麼也是皇帝親賜的,怎麼能和胡女並列?
李昌儀還記得長公主是沒有心機的樣子,可是這個胡女這麼容易就成了大將軍的妾室,必然不是沒有心機的人。而且她已經生了小郎君。
偏偏高澄之前百般挑逗戲謔,現在連面都不露,來都不來,完全就當沒有她這個人。李昌儀實在是不能甘心。
苦葉看李昌儀久久沉吟不語,她從未見小娘子這麼低沉失落的樣子。於是禁不住低聲怨念道,“娘子要是再這麼不上心,可就連那個胡女都比不過了。”
李昌儀被這話驚得心裡一顫,猛然醒來。
“大將軍去哪兒了?”她下意識地脫口便問。唯今之計只有讓高澄先留意她才好說別的。
“大將軍好像不在府里,聽說是主上召大將軍入宮去了。”苦葉猶豫著也沒有完全肯定的答覆。畢竟在大將軍府里她不能像從前在刺史府第里那麼頤指氣使的。
李昌儀沒說話,有些話她是連苦葉也不願意說的。從高仲密叛國的事她就能看出來,高澄對她多是利用的心態。這麼做本身就是完全忽視她這個人的。自詡傾國美人的李昌儀最受不了的就是這一點。
想從前高仲密對她是怎麼百依百順?高澄對她的態度比高仲密簡直就是天淵之別。
李昌儀心裡儘管已是咬牙切齒,但她還是不得不承認,要想在高澄這兒爭寵,就要先讓他覺得她仍然有利用價值。她是皇帝親賜給他的妾室,他應該明白她和皇帝、宗室是絕對脫不了干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