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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是怕給主公招物議。”他儘量把話說得輕描淡寫。他已經是曾經有過弒君之事的人,還怕再來一次嗎?
“物議?”高洋忽然大聲笑了。他笑的聲音又尖細又悽厲,聽起來就像是暗夜裡的鴟鴞。“都殺了不就清靜了嗎?”他笑罷了教導孫騰。
楊愔聽到他的笑聲轉過頭來看他,聽他說出這樣的話,皺了皺眉。
高歸彥原本臉上在笑,聽了這話倒僵了,但他立刻又反映過來,跟著就附和道,“主公說的極是,是孫龍雀行事思慮不足才壞了主公的事。”
這時一直沉默的大都督高岳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他奮然而起,指著高歸彥道,“佞臣逆子,爾身為高氏族人,不思獻武王之恩義。身為主公之臣,一心只知諂媚……”高岳聲音越來越高,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了。可見也是對高歸彥心裡忿恨太深,極其不滿。
高歸彥就坐在高岳對面,他看到高岳像是要起身來擒他,嚇得他身子一矮歪倒下去,向著旁邊坐在他旁邊一席的孫騰砸過去。
孫騰一把扶住高歸彥,向高岳怒喝道,“高洪略,爾何人也?高王在此,爾竟視而不見?”
高歸彥被這話提醒了,他在孫騰的扶持下又重新坐跪坐好,只是把身子對著高洋,泣道,“主公,臣若是有任何思慮不謹慎之處也是因為臣心裡只有主公一人。不像有的人。”他看看高岳,見高岳終究不敢真的在高洋面前對他太野蠻,沒有敢過來擒拿他。便膽子又壯起來,繼續泣道,“主公,高洪略雖是臣的兄長,對臣有養遇之恩,但主公對臣之的君臣之恩更勝於兄弟之情,臣不能昧著主公偏袒兄長。高洪略早就在高仲密叛亂,齊王征西賊的時候就暗中投靠了齊王,所以才處處明里暗裡阻止主公代魏。此人心機陰險,臣請主公明鑑,不可被叛臣蒙蔽!”
第490章 以退為進
“匹夫奴才!”高岳實在是忍無可忍了,他隨手抓起面前几案上的一隻陶釉盞就向高歸彥砸了過去。陶盞中還帶著殘茶。
高歸彥跪伏在地正向高洋泣請。他沒看到,也完全沒想到,高岳竟敢在高洋面前這麼魯莽。
陶盞重重地砸在了高歸彥頭上,連他頭上的漆紗籠冠都砸歪了。真是令人叫絕的命中。盞中的殘茶居然在飛行過程中沒有灑出來,只是略有濺出。那些許盞中的茶就在陶盞擊中高歸彥的頭時也悉數全潑了出來,潑得高歸彥的頭上臉上全都是。
高歸彥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遭遇,驚愕萬分地直起身子,轉過頭來看。他頭上被擊中處巨痛,他一邊抬手揉了揉腦袋,一邊用大袖拭了拭面頰上的茶漬,怒道,“你……你……”
高歸彥氣得說不出話來,但看高岳已經離席向他走來。他也立刻起身向高洋身邊連滾帶爬地躥過去。
高洋一言不發地看著這兩個人。
孫騰則安坐席上一動不動也看著眼前這熱鬧的場景。
“大都督不可輕動。”楊愔扶著几案也站起來。
然而楊愔還是晚了一步。高岳哪裡肯聽,他已經一把將高歸彥後腰的衣帶抓住,如同猛禽抓小雛雞一般毫不費力。
“主公!高洪略……高洪略無禮……”高歸彥又氣又驚。
高岳卻一把將高歸彥狠狠掄了出去。
高歸彥飛過一個拋物線向孫騰頭上飛去。
孫騰忙低下身子讓過飛來的高歸彥。
高歸彥越過孫騰,撞在了孫騰身後的牆上,然後掉落下來,又砸在了靠牆放著的條案上。條案上正有陶釉博山爐,被突然砸下來的高歸彥擊中。
博山爐受了重創,從案上掉在木地板上,發出巨響。恰在同時高歸彥也掉落下來,正砸中博山爐。接著就聽到高歸彥的尖聲大叫,是極其痛苦的聲音。
一連串的種種聲音都消失了,靜止了。
高歸彥趴在地上,他費力地伸手,同時盡力拱起身子,他將那隻依舊完整的博山爐從身子下面撥出來。他的眉頭都擰在了一起,表情極其痛苦。
高岳轉過身來,向高洋道,“主公,高歸彥才是佞臣,臣為主公除之。”
楊愔也轉過身來看著高洋,“主公,今日不宜再議,仁英將軍須回府去休養。”
孫騰倒是面色輕鬆。
高洋站起身,他走下席來。
他一步一步向著高岳走來。
高歸彥盡力幾次,終於還是沒爬起來,只是不斷喚著“主公”。
高洋走近了高岳,近在咫尺地盯著他,忽然嘆息了一聲。這嘆息讓人覺得特別怪異。
“主公。”楊愔已經是渾身冷汗。
“楊長史。”高洋轉過身來看著楊愔,“高洪略是我族叔,又是征西寇的功臣,難得的將軍。只是……”他連連嘆息,“可惜,可惜,拆骨離肉之將軍,聞所未聞也。”他轉過身又向自己的座席走去,一邊吩咐道“先鋸掉兩條腿試試不妨。”
高洋整理衣襟坐下,略舔了舔嘴唇,“許久不食肉糜,甚思其味。”
“主公萬萬不可!”楊愔腿一軟跪倒在地,重重地叩首於地發出“砰、砰、砰”的響聲。他又猛然直起身子,跪著轉頭向站在他身後的高岳低聲示意:“大都督切莫與主公爭一時之氣,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