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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聽了吩咐人人奮勇殺向那些黑衣人。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事情突然翻轉,高澄等人完全驚訝了。
那些黑衣人本來人人兇狠,以為勢在必得。眼看著就要取了高澄等人的性命,誰知道突然生變。銳氣受挫,又已經是力戰良久,再也抵禦不了後來人,被殺的殺,重傷的重傷,但幾乎沒有一人逃脫。
死者死矣,重傷者自盡,幾乎全都死在當場。
這時那英武男子下馬而來,向高澄便拜,“大將軍受驚了。”
高澄不動聲色,只看了看眼前這人,並沒有上前,問道,“爾是何人?”
那人抬起頭來,“大都督帳下軍卒劉桃枝,受遺命跪叩大將軍請為大都督報仇。”
猛然聽提到“大都督”這幾個字,高澄恍然一驚,有點不敢相信。
陳元康也雙目血紅,疑惑問道,“爾說的究竟是哪個大都督?”
那人不答陳元康之問,仍然看著高澄,殷切道,“大都督高敖曹為解救大將軍追繳西寇,又受奸佞之徒陰害而死於河陰城外,大將軍難道全都忘記了?大都督並非死於西寇之手。”
高澄心裡波瀾起伏如大起大落,把當日河橋的事全都翻解了出來。這時才信了眼前這人的身份,只是這裡並不是聽他細細傾訴之處。
吩咐蘭京護送溧陽公主回去。
馬車已損,只得騎馬。蕭瓊琚見他無恙,儘管心裡戀戀難捨,也只能裝作無事,作別而去。
人多顯眼,館驛又不便。找到一僻靜處,劉桃枝把自己的人也全都遣開,才細細向高澄、陳元康等人回稟了當日河陰城外高敖曹之死的事。
高澄當日中了趙貴一箭,西寇一擁而上,宇文泰等便要取高澄性命。這時恰是大都督高敖曹率軍而來擊退西寇。
高澄原本吩咐窮寇莫追,擊退後速回河陰城中商量戰勢。陳元康倉促之下令後來趕到的侯和去向大都督高敖曹傳大將軍之令。
劉桃枝此時才詫異。因為當時高敖曹並不知道大將軍有此令,也未見侯和其人。
高敖曹求勝心切而窮追不捨。西魏軍李穆增援,與宇文泰合兵一處,打得高敖曹大敗。
敗回河陰城,城下叩門,侯景居然吩咐不許開城。這是後來劉桃枝查訪到的。當時高敖曹為避西寇只得躲入荒村。而後來晚歸的侯和卻進了河陰城,躲過了西寇。
高敖曹那時已經是筋疲力盡,再無力抵抗。這時西魏督將李虎又挾威而來,高敖曹就只能在河陰城外就死了。
說到傷心處,劉桃枝已是痛哭而跪泣道,“大都督臨終所恨,為人構陷,只願細訴於高王。若是大將軍能為大都督報仇,吾情願此生為大將軍蒼頭奴,以報答大將軍。”
劉桃枝,就是最後為高敖曹提上馬塑的那個軍卒。
他當然沒有機會見到高王,只得慢慢尋機。後來知道大將軍高澄以魏使而出使梁國,便一路尋機跟來。因為高澄當日也在河陰城中,劉桃枝並不能確定究竟是誰不許開城,才致高敖曹而死。
他也收集了一些當時未死的魏卒,幾十人一直從鄴城跟到建康。路上也漸漸探訪明白了大將軍、司徒侯景、大都督高敖曹之間的種種事。慢慢弄明白了,當日不讓高敖曹進河陰城的就是侯景。
所以今日才力阻侯景殺高澄,只希望高澄能為高敖曹報仇。
河陰之疑,到今日方才解開。
陳元康一直受高敖曹器重。當時又是他令侯和去傳信。今日事情真相大白,陳元康心中忿恨不已。但是在世子面前他不能過分暴怒,還得想辦法幫世子止怒。侯景這個人,也不是世子說殺就能殺的。
高澄頓覺心頭鈍痛不止,心中疑慮全解開了。高敖曹為救他而從虎牢趕到河陰,不想自己卻丟了性命。當日如果沒有高敖曹,有侯景這樣的人在身邊,誰知道侯景會不會和西寇裡應外合結果了他?
高澄不自覺地撫了撫肩上箭傷處。這幾日箭傷發作,這時痛得更厲害,如同當日療傷而沒有麻沸散時一般。
他終於忍了下來,扶起劉桃枝。“既如此,爾便與我一同回鄴城,在我身邊便是了。大都督我必不會讓他枉送性命。”
夜色漸來,黑龍湖行宮陷入到黑暗中。與建康宮中不同,太子蕭綱所常居的黑龍湖行宮夜間也總是燈火輝煌。只是因為湖區連綴,山岩成片,林深而廣,燈火就有些微不足道。
從黑龍湖行宮遠望雞籠山,山頂的藥師佛塔,頌經聲依稀可聞,香燭味仿佛就在鼻端。行宮景致渾如天成,再配上同泰寺近在眼前的禪味,這也是太子蕭綱總願意留居黑龍湖行宮的原因之一。
今日晚間的意外是幾乎從來不會來黑龍湖行宮的皇帝蕭衍從同泰寺召見過魏使大將軍高澄之後就起駕來了黑龍湖行宮。
都官尚書羊侃腳步匆匆地進了山岩下古松林中的太子蕭綱書齋。
意外的是,書齋里燈光明亮如晝,赫然就看到佛衣的天子在上和士子裝扮的太子陪坐一側。
書齋門關閉,羊侃心跳未止,一下了安靜下來,屋子裡只有他和皇帝、太子三個人,他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到了。
“將軍做的好事。”蕭衍本來默然打坐,這時睜開眼睛,看著跪在面前的羊侃,他聲音陰冷低沉,唯沒有一點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