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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憐愛心裡大為感動。這是丈夫照顧妻子,不是一個皇帝對皇后。
“以後日子還久。我什麼也不做,整日與大娘子相伴。”進了殿,元欽扶著憐愛在大床上坐下。
“大娘子”是從前憐愛在丞相府中的稱謂,外面稱為“宇文大娘子”。後來“大娘子”就變成了夫妻間玩笑的戲稱,再後來就成了愛稱、暱稱。這其中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只有兩個人自己懂。
阿秀進殿來,像平常回稟一樣,“陛下,今日趙太保不在宮中。”
趙貴雖是宮中宿衛軍統領,但不知怎麼無緣無故問起這個來。
憐愛不解地看著元欽。
元欽對她笑道,“有事瞞著大娘子。”
憐愛忽然心情緊張起來,問了一句,“何事?”
元欽撫著她的手臂笑道,“大娘子這些日子總有不適,我請安定王今天特意入宮來探望大娘子。不為朝議,只來看大娘子。所以才問趙太保在不在宮裡。趙太保總有事纏著安定王,有他在宮裡不方便。”元欽隨便編了個理由。
憐愛看著夫君,好半天,忽然眼圈紅了。
“夫君……”她想說什麼,又沒說。
元欽立刻就變了臉色,很在意很驚惶,一邊幫她拭淚,一邊脫口道,“大娘子心裡不痛快只管責罰我,且別自怨自艾。”
憐愛淚眼盈盈看著元欽。“夫君心裡的苦我都知道。我只願永遠和夫君在一起。”
元欽忽覺得無言以對。
在一瞬間,他曾經後悔過。
而選擇是沒有機會重來的。
宦官來稟報說,說廣陵王有重要的事求見主上。
元欽吩咐道,“讓他明日再來,今天孤無暇見他。”
阿秀奇怪地看著皇帝。
偏偏就在這時,外面又來稟報:安定王、大丞相宇文泰終於來了。
第455章 生如朝露
做這種大事,最怕的就是臨時變動,忽然生了怯意。更怕的是明明心裡已經生了退意分了心,但迫於形式,又不得不被迫進行下去。
宇文泰戴著遠遊冠,穿著朝服,就是這個時候被請進來的。
女兒看到父親的滿面平靜、淡定不由便扶著湘芷緩緩站起身來。
憐愛似乎經過了思考和選擇,而她最終還是站在了夫君身邊,沒有向父親走過去。
宇文泰跪拜了,盯著元欽微笑道,“陛下召臣入內宮,似乎不合規矩。”
元欽看看憐愛,也笑道,“安定王是孤的岳父,不是外臣,沒有這麼多規矩。”
他不等宇文泰再說話,又向憐愛笑道,“我與岳父有話要說,你先在這兒等一會兒。”
憐愛看了一眼父親,又轉過來問夫君,“陛下不是說父親是來探望我的?怎麼原來是陛下自己有話要和父親說?”
還握著她手臂的元欽感覺到憐愛有點輕微地顫抖,他正好利用這個機會。
“怎麼了?怎麼抖得這麼厲害?卿還是在這兒休息一會兒,讓太醫令趕緊來瞧一瞧。”元欽已經吩咐宮婢。
宇文泰看一眼女兒略顯蒼白的臉,倒沒元欽那麼緊張。“既然不舒服就不要勉強。”看來他的意思也很明確,也是讓憐愛先在這兒等著。
元欽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這幾日有閒暇常讀《儀禮》。蘇綽在日遵儒崇禮,安定王也有意要恢復周代官制以序正統。孤覺得此意還不夠,想漢晉以來至今日南朝,奢侈浮麗之風盛行。因此,孤親草一篇誥文,正想趁著這個機會請岳父看看。”
宇文泰終究沒想到元欽竟有這樣的事。他前面的鋪墊是極好的。宇文泰看著這個年輕的皇帝,一瞬間心裡有了惋惜。
“聖躬親為,臣不勝榮幸。”說著他便跟著引路的皇帝往大殿內另一側珠簾後的書案走去。
憐愛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和夫君越走越遠。
這時太醫令已經來診脈了。
皇后本身沒什麼大問題。太醫令雖覺得皇后情緒波動得厲害但又不敢明說,就開了保胎的方子依舊去煎藥。
偏這時阿秀急匆匆進殿來。一眼看到遠處珠簾後面丞相宇文泰正坐在書案邊讀一卷竹簡,皇帝倒立在他身後,阿秀立刻緊張起來,皇后命人來喚他也未聽到。
猛然醒來,不得不跟著宮婢來見正半靠在大床上的皇后。
見他顯然一副有事的樣子,憐愛便問是何事。
阿秀這時索性橫下心來謹慎回道,“殿下也知道,廣陵王是宗室里的長輩,又是陛下的叔祖。今日泣涕如雨地求見陛下,想必是家裡出了什麼要緊的事。可是陛下為了迎候大丞相偏偏不見。”
憐愛聽這原因在自己父親身上略覺有歉意。廣陵王元欣也是柱國大將軍,年高輩尊者。長久都不入宮了,如果不是有要緊事怎麼會這時候一而再地求見?
阿秀看皇后似有動心,又勸道,“小奴聽說前些日子廣陵王妃就重疾不治了。不知是不是王妃有什麼未了的心愿,所以廣陵王殿下才這個時候來求主上?”
他說得無根無據,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但是這話偏戳在了憐愛心坎兒上,一念之下也不及細問就道,“廣陵王不是遠支宗親,就請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