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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容稟。”高洋見高澄脾氣發作得厲害,這時反倒心裡安定下來,身子也不抖得那麼厲害了。“那蠕蠕豎子甚是無禮,竟然敢向主上求娶長公主,實在是有心與大兄為難。若不施之以顏色,堪以為大魏無人哉?”
本來高澄脾氣發出來已經好些,這時再聽高洋這些話,立刻又怒火上躥。高澄從筵床上站起身來,趁著酒氣一腳便踹在高洋肩頭,厲聲怒喝道,“如此痴愚者真我弟也?侯尼於,你竟真的只有這般本事?我真是小瞧了爾。”
高洋促不及防,高澄使的力又大,完全吃不住高澄這一腳,高洋的身子已經歪倒在地,立刻爬起來又跪好,急道,“大將軍,若是殺了這蠕蠕豎子豈不是一了百了?難道真放他在鄴城覬覦長公主?大將軍對長公主竟無心至此?侯尼於今日就是身死也要言明,這豎子若再敢多看長公主一眼,我必要他死得痛苦萬分。大將軍能忍,我不能……”
“混帳奴才!”高澄這下是真的不能忍了,上前一把拎住了高洋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拎起來,順手便是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高洋面頰上。高洋的面頰頓時便紅腫起來,口鼻之中鮮血湧出。
這時屋子裡元仲華和月光都聽出來出了異狀,無語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站起身來。
“殿下!”阿孌上前一把扯住了元仲華,已經顧不得體統了。“殿下這時不宜出去。”阿孌面色都變了。她心裡清楚,郎主最忌諱的就是長公主和二公子有瓜葛。元仲華若是去說情,無異於火上澆油。不但救不了高洋,還會引火燒身。
元仲華被阿孌扯住,也明白了阿孌的心思。她心裡糾結,面色青紅不定,一時無措。
月光早已奔出去。
高洋已經被高澄一腳踢在肋下,身子竟飛出去撞在樹上,又重重落地。籠冠掉落,身上袍子被樹枝劃破,還滿是髒污。這時高洋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身子椅著向高澄走來。
院子裡的奴婢都嚇得面無人色。雖然知道郎主脾氣不太好,但這麼大發脾氣還真沒見過。沒有郎主吩咐,誰都不敢動,生怕自己被牽連,無辜受累。
“大兄息怒!”這時月光已從屋子裡出來,看到眼前一幕,心裡又痛又怕,早已顧不上別的,飛奔至高澄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高澄已經向高洋走過去。月光“撲通”一聲跪下來,伸手便牽住了高澄衣裳,仰面懇求,“大兄,子進是大兄的弟弟,心裡只有大兄和長嫂,所以容不得別人冒犯,千錯萬錯請大兄暫息雷霆之怒,與他說明白,必然反躬自省。”
高澄被月光扯住衣裳,低頭看她已是淚流滿面,淒楚之情如梨花帶雨。
高洋看到月光跪在高澄面前苦苦哀求,心裡已是痛若火燒,一步一步踉蹌著走來。
這時元仲華也扶著阿孌走了出來,看著眼前一幕。
高澄抬起頭來看著走近的高洋,他沒理會跪在腳下的月光,終於暗自嘆息一聲道,“侯尼於,你若是殺了柔然世子,不但不是幫我,是害了我。朔方郡公豈能善罷甘休?若等柔然鐵騎乘風而來,宇文黑獺又順勢而至時,鄴都倘不保,社稷倘傾覆,誰為眾矢之的?高氏為人所指,就算我不惜性命,高氏危難時父母弟妹豈能無恙?爾為我弟,年已長成,難道不知為父兄分憂,反知添禍?”
高澄一翻話鏗鏘有力,讓高洋心頭更糾結不已。他本來也不是沒有心胸的人,難道他不知高氏的興亡直接關係到己身?只恨那個高氏少主不是他自己。他的分寸太難把握,進一分則疑為爭位,退一分則不知進取。說是長兄看重,可是分明待他又是待家奴的心思,也因為如此才放心培植他,他豈能不明白高澄的心思?這個大兄心裡究竟有沒有拿他真的當作親弟弟?
月光依然泣不成聲、淚落如雨,手還扯著高澄的衣裳。
第341章 :婁夫人屈己顧大局(三)
高洋走過來在月光身邊跪下來,叩首道,“大兄教訓的是。侯尼於一時急怒,只想解氣,不及大兄思慮長遠。”
高澄總覺得其木訥不可教導,又薄怒道,“如何教導爾也終脫不了家奴的心思!殺之便能後快嗎?一時解氣,遺禍長遠。若真有這個心思,莫若把我交辦於汝的事都辦周全了,等到大魏兵強馬盛之時,類阿那瑰者趨之不及,哪裡還敢無禮?到那時殺伐決斷全在汝手中,還有何可慮。即便要殺也不須自己動手,還怕阿那瑰不自己將親子頭顱送上給汝解氣?像爾今日之行徑,只會貽笑於人,哪裡算是解氣?”
高洋見長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但還多虧了月光阻攔,知道他這一怒算是過去了,便唯唯而應,抬起頭來。剛想說點什麼,突見元仲華也已經走出來,正在高澄身後遠遠立著,並未上前來,便痴痴看著元仲華。
高澄見他異狀,便也回身去看,見元仲華已經重新梳髻更衣,這時也算是衣飾周全了。偏高洋這麼盯著元仲華,就讓他心裡不舒服。自從廢立風波以來,高澄似乎對元仲華格外在意。何況直到現在元仲華也還未算是完全回心轉意。
這時月光見高澄已息怒,這才意識到自己還一直扯著他的衣裳,面紅耳赤地放了手,心裡空蕩蕩的。回頭看自己夫君,真是狼藉不堪,自己倒還渾然不覺地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