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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忽然聽到一聲大喝。
剎時,終於安靜下來了。
婁夫人已經一眼看到了兒子衣服破損,臉上瘀青。兒子不是沒挨過父親棍棒,父親也不是從未下重手。正相反,高歡棍棒教子是太經常的事了。不只高澄,就連對年紀幼小的高洋也如此。可是唯有這一次,婁夫人心裡十分痛惜兒子,痛恨鄭大車。
高歡終於平靜下來,但手裡仍然握著大棒不肯扔掉。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高歡這也算是頭一回了。好在他還保留了幾分理智。
高澄別過臉去叫了一聲,“阿母。”這一聲里有對母親的愧悔,也有對父親不屈的倔強。
婁夫人走上幾步,大聲吩咐道:“各自散去吧,為了一點小事弄得人聲喧赫,成何體統?誰若再提起此事,休怪我重懲。”婁夫人治家向來說到做到,家奴、奴婢們立刻便一一散了去。
婁夫人又吩咐鄭氏的丫頭,“鄭姬受了委屈,快快扶鄭姬回去。”尊稱一聲“鄭姬”已經是婁夫人放低了身份,況且還說受了委屈。這份委屈究竟是誰受了,或者有還是沒有這份委屈,這誰都明白。
高歡已經不好再說什麼了。滿院子的人走得只剩下血親三人及零星數個心腹奴婢。
婁夫人沒有看高澄一眼,走到高歡近前,忽然“撲通”一聲屈膝便跪倒面前,此時方聲淚俱 下道,“夫君,是妾教子無方,夫君重懲妾便是了。”
馮翊公主本來是要出去,卻被阿孌給攔住了。
“外面什麼聲音?”元仲華將手裡的書放下,向外面走去。
“殿下還是別去了,也別多問。”阿孌吱唔答道。
“可是我聽到了大人公的怒喝聲。”她指的是她的公公高歡。
阿孌決意還是要瞞著她。
“誰在外面?”元仲華忽然又徑直向門口走去。
“殿下……”阿孌等人跟上來。
元仲華已經打開門。而且,門外居然真有人。
“二公子?”阿孌驚訝地叫了一聲。
原來是和馮翊公主年紀相仿的高洋。
“阿進弟弟。”元仲華看到他倒是很高興。
高洋提步入內,一邊四處打量一邊道,“殿下既呼我為弟,我便視殿下為至親。”說著,他竟將馮翊公主本人也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
一旁的阿孌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二公子高洋總覺得身上冷冷的。儘管他年紀不大,卻有種懾人之威。
哭求的哭求,不為所動的不為所動,倔強的倔強。司馬子如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情景。
“你這是做什麼?”司馬子如毫不客氣地從高歡手中奪了棒子扔出老遠。“夫人快起來。”不由分說便扶起婁夫人,同時吩咐道,“阿惠,快送你母親回去休息,我來勸勸大丞相。”高歡沒反對便是默許。
片刻,這院子裡只剩下高歡和司馬子如二人。
“丞相看候景都能一眼瞧穿了,怎麼對自己兒子倒識人不明?”司馬子如出語便不順高歡的耳,但顯然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豎子真是家賊,父尚在便謀財。”高歡面上鐵青,但語氣明顯沒剛才那麼怒了。
“你若不在,便都是他的,連鄭氏也不例外,既是他的,早晚還不是一樣,你又何必計較?”司馬子如亂纏起來。
“遵業兄!我尚在!”高歡怒色覆面地反駁,但更像兩個孩子打架一般。唯有司馬子如能看到這樣的高歡。
“你千怨萬怨,為何放了鄭氏?”司馬子如反問,“婁夫人無過。阿惠也不過是膽子大了些。膽子大些這是好事,他早晚要繼任你。若是膽小,天下誰肯服他信他聽他?阿惠必不致奪父之財,是你想多了。你原本並不如此,唯有在鄭氏一事上如此這般。依我看來,這鄭氏致你父子反目,如同三國貂蟬,難道儘是溫侯之過?丞相對阿惠不為之立威服眾,日後便有人敢欺他、責他,你讓他如何立足?”
司馬子如一番話已經完全說動了高歡。司馬子如察言觀色,順水推舟地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上前撫著高歡的背笑曰,“走,走,喝酒去。丞相尚欠我好酒。”
高歡被他推著走。司馬子如卻忽然停下,湊向高歡耳語道,“婁夫人急急命人喚我來,我當什麼大事。我那幼子消難和阿惠一樣,我只當沒看見。”
高歡驚訝得嘴都快合不上了,半天睨了司馬子如一眼不屑道,“阿融聰惠,我尚思日後以女妻之。罷了,罷了。”說完甩脫司馬子如背著手大步走進去。
“如此說定了,不許反悔。”司馬子如大喜,急忙跟上來。
這時忽聽外面稟報,說皇后高常君回府。
第11章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
高常君回到大丞相府內的時候,高歡和司馬子如已經喝了一會兒,正處在半醉半醒之際。
高歡一眼瞥見女兒已經走到了房門口,立刻手扶几案起身,踉蹌行至女兒面前。高常君皺眉止步,她身後跟著的若雲帶著跟來的宮女退了出去,司馬子如也趕緊起身向面沉似水一言不發的皇后跪拜。
“定是你阿母喚你回來,真是多事。”高歡忿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