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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孌知道長公主其實心很軟。
這時元仲華格外能體會,同是高澄的骨血,康姬的孩子也是她的,她是嫡母。就算什麼都不論,以元仲華的心地,也不能不管康姬。所以,她心裡雖然很不喜歡元玉儀,想起來高澄說不會拋下她不管就不舒服也罷,最後元仲華自己又覺得高澄這種態度也是因為元玉儀也同樣有身孕的境況。所以她也就忍了。
阿孌諾諾而應,即刻就讓奴婢去準備,送過去給康姬。暗裡覺得元仲華這時雖只有十四、五歲的年紀倒真的比從前長大了不少。也是因為這些日子經歷的風波太多了。
屋子裡只剩下元仲華和阿孌兩個人,都各想各的心事,誰也沒說話,異常安靜。阿孌覺得,如果世子能心裡一大半是放在公主身上的,也就再別無所求了。正沉默著,便聽到外面有了說話聲。阿孌已經聽出來是高澄的聲音,心裡便一喜。
元仲華從榻上起身。她行動緩慢,剛站起身來,便看到高澄已經走進來了。
元仲華突然覺得高澄今天哪裡有些不同,可究竟哪裡也說不出來。她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空蕩蕩的。
阿孌也覺得世子今天奇怪。不知是從哪裡回來的,身上穿著官服,可頭髮全都散了。這究竟是怎麼了才會這樣?
阿孌看高澄有點神不守舍,知道他必是累了,便行個禮笑道,“公主正盼著世子回呢,世子就來了,可見世子和公主心裡所想都是一樣。”說完便去叫奴婢來給高澄送上牛骨奶湯去去寒氣。
高澄寬去了官服,換了件尋常的袍子,重新梳了髮髻。這個過程他一直沒說話,似乎是在出神地想什麼,一直都目光游移。這樣修飾得整整齊齊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還要出去。可是這樣晚了,他還會去哪兒呢?
看他今日反常,元仲華的心也被他牽著不安穩起來。知道現在是和親的關鍵時刻,不知道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又不好問,而且也不想問,便只留意高澄的一舉一動。
高澄重新坐到大床上,這時阿孌已經讓奴婢把祛寒的熱奶湯送上。奴婢將銀碗中的奶湯拿來,正要放在几上,不防高澄忽然伸手過來,意外相觸。
元仲華和剛扶著她坐下的阿孌親眼看到,高澄的手碰翻了銀碗,把一部分奶湯就灑在了他的手上。
高澄立刻把手收了回來,皺了眉頭。
奴婢嚇得“撲通”一聲跪下叩頭請罪。知道郎主脾氣不好,要是萬一使起性子來,她恐怕小命難保。
元仲華驚得面色都變了,以袖掩口才勉強未驚叫出來。看高澄的手都紅了,兩個奴婢跪在他身前擦拭。她伸手來小心翼翼地捧著高澄的手仔細瞧,又不敢碰到他,只能低下頭來輕輕吹氣。
“怎麼如此不小心。”元仲華眼睛看著高澄的手一刻不離,口中所說是指剛才那奴婢。
這時屋子裡都亂作一團了。
高澄這才完全醒過來,側頭來看著元仲華。
元仲華這時也抬起頭,看著高澄輕聲問“好些了嗎?”
高澄突然記起元仲華小時候,就是他們剛成婚不久,她那時候只有五歲,有時候話都說不明白。有一次也是他的手不小心被燙到了,元仲華當時也一樣用她的小手捧著他的手為他吹氣,然後也一樣仰著小臉很認真地問他,“好多了嗎?”
那時候年紀幼小的元仲華是真的覺得,吹氣就是治燙傷的好辦法。她現在還是和那時候一樣。
元仲華看高澄這麼認真地看著她出神,更不明白他心裡在想什麼。
高澄這時心思已經完全回到元仲華身上,手也覺得不那麼疼了,反手握住了元仲華的手,身子移到她身邊來坐下。低頭看了看她的肚子又抬起頭來仔細看元仲華,問道,“氣色不好,殿下擔心什麼?”
之前的經歷,元仲華的心思是好不容易迴轉而來,這時又重新一心只在高澄身上,不思離去。聽他這麼問,儘管心裡確實擔心、甚至有點害怕,皆是因為從前從未生育過,但還是勉強笑道,“並不擔心。”
高澄其實心裡比元仲華還擔心。他的妾室就曾經有人是難產而亡。高澄握著元仲華的手在自己手心裡安慰道,“等到柔然公主和父王的婚事辦妥帖了,此事便有了了局,殿下也不必再擔心了。”
其實元仲華擔心的根本不是這件事。只是她並未說出來,只是看著高澄那雙格外美麗的綠眸子沒再說話。
這一夜不只是大將軍府里的高澄和元仲華沒睡好,連高王府中的鄭姬也一樣沒睡好。
食時已過,日漸升高,倒是一個不錯的好天氣。
渤海王府里修飾一新,顯得格外奢華壯麗,但王府里顯得有些冷清。鄭姬暫時代主中饋,盡心皆力把王府布置一新,尤其是原來王妃婁昭君所居之處,那是後宅中最寬闊、華麗之處。
高澄進了王府,也不知怎麼,身不由己就到這兒來了。遠遠就看到鄭大車一個人立於洞開的院門外,格外專注地瞧著院子裡面。她的奴婢都距離她身側不近,看到世子來了,剛要喚娘子知道,高澄卻示意噤聲,讓自己的人也別跟著了,然後一個人走了過去。
高澄知道那院子裡現在是沒有人居住的,母親早就搬出王府,避居在外面的佛寺中。此處只等著新王妃柔然公主月光在婚後住進來。不知道鄭大車這時心裡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