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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是阿孌的聲音。阿孌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想必是有事。
高澄沒回答,心裡想了想,並沒有什麼要緊的大事。
“崔侍郎在外面……”阿孌知道世子聽到了,她又小心翼翼地低聲回道。不是萬不得已她也不會進來,那個崔侍郎是什麼人她也知道。
“出去!”高澄隔著床帳果斷地吩咐道。不知道崔季舒又想起什麼事來,就是天大的事也要謹慎,用不著這麼急急火火的。說完,他小心地看看懷裡的元仲華,完全在沉睡中,讓他暫時息了想杖責崔季舒的念頭。
果然,床帳外面的阿孌沒再說話,腳步聲漸漸遠去。不一會兒隱約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屋子裡又安靜了。
然而剛剛安靜了沒一會兒,忽然外面又傳來一個大聲呼喊的聲音。“郎主!郎主!”是崔季舒!高澄聽到了,恨得咬牙切齒。心裡暗罵:這個豎子,居然敢闖到世子妃住的院落來,真是該死。可他又怕驚醒元仲華,正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崔季舒又隔門隔窗地在外面大喊,“郎主!叔正有事要回稟。”
高澄迫不得已,鬆開元仲華,又把另一手臂從元仲華脖頸下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來。他一邊動作,一邊摒佐吸看元仲華的反應,很怕她被驚醒。好在元仲華是累極了,睡得很沉,一點也不知道。他依依不捨地看了她一眼,下榻去了。
下榻趿了一雙織錦履便親自動手掩好那幅繡白澤的床帳,然後胡亂著了中衣,覺得足下有異,也顧不得了,匆匆出去。
高澄還未走到門口就聽到外面兩個人爭執的聲音。一個男音肆無忌憚,一個女聲,顯然是有意壓低了的。高澄心裡火冒三丈,開門出來一瞧,果然是崔季舒和阿孌。
阿孌滿面為難之色,似乎是在勸阻,崔季舒卻根本不聽勸。見高澄出來,阿孌剛想回稟,高澄擺擺手,阿孌明白郎主的意思,帶著奴婢們都下去了。崔季舒卻大聲笑道,“郎主……”他已經目光敏銳地觀察到郎主面上睡意未消,又是衣衫不整,頭髮披散,居然足下穿的是女子的鞋履,不用問也知道是世子妃的。崔季舒心裡暗笑,表面上絕不敢帶出來。
崔季舒還沒說話,高澄已經一把拎住了他的領子。頸上一緊,崔季舒一口氣噎住。高澄毫不手軟地拎著他領口,拖著崔季舒往一邊的側廂走。崔季舒想求饒卻說不出話來,只一口氣接一口氣地急喘。
走到廂房外面,高澄一腳踹開門,這才把手裡拎著的崔季舒甩了進去。崔季舒被甩得跌於地上,但領口終於鬆了,大口大口喘氣。高澄也走進來,不忘了回身把門關上。
“崔叔正,誰讓你又一大清早來擾我的?!”高澄被他壞了好事,又氣又恨,真恨不得揮拳動手。
“郎主你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食時都過了,郎主你還沒起床,怎麼能怨叔正攪擾?”崔季舒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整理衣裳,“郎主你傷還沒好,不宜過於勞累,過於耗費精力。”崔季舒整理好衣袍打量著高澄,一點都不避諱地勸道。
在他眼裡,郎主此刻不只面頰上青紫,連黑眼圈都格外明顯,唇上及下頜處的青髭橫生,仿佛就是這一夜之間冒出來的。他再也不是那個小男孩了。這樣的高澄單從感觀上看就已經是個真正的男人。
“你特意來不吝賜教,就為了這個?”高澄不理會他的那些隱晦的玩笑話,終於還是壓住了火氣。
崔季舒和高澄算是異數。雖然每次他突然闖入總會被高澄痛罵甚至裝模裝樣地痛打,但是誰心裡都清楚,如果沒有大將軍的默許,崔季舒無論如何都進不了大將軍府,更別說直入世子妃的內寢了。
崔季舒當然也明白,他有這個特別的允許,但這個特別的允許是不能想用就用,隨時去用的。他並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沒心沒肺的人。
“叔正不敢。郎主,梁國使臣昨日到鄴城了,郎主還不知道吧?”崔季舒試探著問道。
高澄一下子安靜下來,沒有回答崔季舒的問題。他繞過崔季舒走到他身後,矮几後面設座,他坐下來,又向身側指了指,示意崔季舒也坐下。他腦子裡已經開始回想這一年來梁、魏之間的關係。
梁,在魏之側,雖無輕動,但一直虎視眈眈,只等契機。洛陽驚天之變,出帝西就,對梁來說就是絕好的機會。躍躍欲試,伺機動手,等到東魏和西魏終於混戰起來,對於南梁來說,機會就已經來了。
第217章 :梁使南來將軍受命(二)
梁國趁魏內亂,後又東、西大戰時,屢屢侵邊,這怎麼說也有點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意思。梁相機北進,大丞相高王也派高敖曹、侯景陳兵耀武,似乎是要與梁對峙到底,大舉伐南。但雙方心裡都清楚,誰也不能在短時間內鯨吞對方。果然你來我往,一直糾纏不清,又沒有結果,長久拖延下去,對誰都沒有利處。
高澄心裡已經大概明白梁帝蕭衍遣使北來聘問是什麼意思。
“何人為梁使?”高澄心裡想明白了,也就有了閒心,饒有興趣地問道。
“世子以為是誰?”崔季舒反問道。“世子想見的是誰?”崔季舒禁不住笑道。
高澄卻不愛聽他說這樣的話,微微蹙了眉,覺得今日崔季舒膽大包天,什麼話都敢跟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