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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卻淡淡一笑道,“不讓給他又如何,他畢竟是我弟弟。”
“大王難道不知道?讓出權柄無異於敗軍之一潰千里,到時候大王還有什麼能保得住的?大王不想自己也不想想世子、郡主和大長公主嗎?”鄭大車急切道。
高澄倒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見識,笑道,“父王真是埋沒了娘子。”
鄭大車黯然道,“先王是心很冷的人,不像大王這麼有情義。妾之子、弟及妾終身所靠只有大王和夫人了。”
高澄也黯然了。鄭大車說得不錯。不只她、她的兒子、弟弟,還有多少人都會因他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忽然想立刻就回鄴城。
嘈雜聲越來越大,幾乎都變成了吵鬧聲。兩個人的談話被打斷了。
“郎主!渤海王闖進來了!”劉桃枝奔入稟報。
鄭大車下意識地往高澄身後躲了躲。
高澄已經看到高洋進了山門,身後從者如雲地向他走過來。他倒沒想到他這麼陳兵耀武地公然闖到這兒來不知是為什麼?他不是應該在鄴城忙著準備受禪嗎?
高洋已經走到面前,目光像是尖銳的鉤子一樣鉤住了高澄身後的鄭大車。
“鄭娘子,大兄來了爾殷勤笑語,我來了就避而不見,這是何道理?”高洋的聲音略有尖細,像是能割破空氣的利刃讓人聽得刺耳心寒。
“侯尼於,你要是來拜見母親,用不著這麼耀武揚威。”高澄護在鄭大車前面先說話。“鄭娘子是阿姨,她想不想見你自有道理,你豈能強迫她?”高澄話一出口,跟著高洋的那些侍衛、隨從都垂首退後。
劉桃枝也心裡安定了。
鄭大車幾乎要淚盈滿眶。
“大兄總算是變回原來的樣子了。”高洋笑道,“從小兄長就沒把我當弟弟,只把我當家奴。兄長是不是還以為鄭氏是先父妾室,我是家奴自然不能染指。兄長總覺得自己還是霸府的郎主,家資盡歸所有,連鄭氏也不例外。兄長已經收了柔然公主,現在連這個從前苟且過的鄭氏也要帶回府去,不知道大長公主知道了會不會罷休?”
提起從前的事,鄭大車尷尬得要命。她早就沒了這個心思,以後還要多多依靠高澄,豈能再讓人有這種想法?不得不辯解道,“二公子不要誣陷齊王……”
她替高澄開脫,自然也是替自己辨誣。
“大長公主與我是夫婦,夫婦間的事用不著二弟替我擔憂。”高澄一把擎住了高洋蠢蠢欲動的手腕,看出來他想要去抓鄭氏。他已經是怒顏初現了。
“大兄要真是惦記大長公主就趕快回鄴城。惦記大長公主的人何止我一人。太上皇后請大長公主入宮商議兒女聯姻的事,恐怕大長公主不答應也不可。”高洋反像是自己得了意笑道。
高澄狠狠甩開了他抑著怒道,“二弟如今心裡的事更多,不在鄴城還到這兒來做什麼?”
高洋這時看到高澄身後遠處的屋門打開,母親王太妃婁氏走出來。他剛才被高澄甩得跌倒於地,這時爬起來向母親走去,一邊道,“自然是來拜見母親。”
王太妃婁氏沒說話站在檐下等著兒子上來行禮。
高澄當然不能攔著高洋見母親。
鄭氏也終於鬆了口氣回頭來。
高洋走到近前並不止步,他大步躥上石階,徑直而上,倒把婁氏給驚著了。
高洋並沒有按規矩行禮,他飛快地將母親抄起來橫抱著便轉身走下石階,一邊吩咐道,“押著齊王一起回鄴城!”
婁氏這才反映過來,奮力掙扎,一邊道,“逆子,爾欲何為?”
高洋搶得婁氏在手大為高興。如同瘋癲一般拋起來又接住大笑道,“父王的舊人必定肯聽從阿母的話。阿母必定要幫我這一回。”
婁氏像是物件一般被他拋起來又接住,怎麼也不敢相信兒子能做出這樣的事,她又頭暈目眩得不能動彈。更怕高洋再把她拋出去。
高洋的侍衛、隨從一半是猶豫,一半是害怕,並不敢真的上來直接拉扯高澄。
更有劉桃枝大怒喝道,“誰敢動齊王?!”
鄭大車嚇得面色慘白又覺得該去解救王太妃,可是又不敢上前。
高澄追過來怒道,“侯尼於住手!”
婁氏絕不肯在臣屬面前顯露出她支持高洋的意思。她支持高氏更進一步,但高氏若正位,這個人必須是高澄,絕不能是高洋。
她也怒道,“爾兄長在前,你豈能奪位?!”
高洋聽了婁氏的話怔住了。他忽而氣喘如牛,青筋暴出,突然將抱著的婁氏狠狠地拋了出去。
然而這一次他不是向高處拋再伸手接住,而盡力向遠處拋去,顯然是沒有想再接住。
婁氏自己還沒明白就已經被扔出,然後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高澄大驚失色地向婁氏奔去,大叫道,“阿母!”
高洋好像也被自己突然沒控制住的情緒驚到了。他忽地轉過身去,像在找什麼,又忽然轉過身來,他一把揪住了自己的衣領,狠狠地揪著,幾乎就在勒著自己的脖子。
這反常的行為連侍衛、隨從也不知所措了,全都看著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