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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高澄說話,陳蒨又道,“高王真要把這個蠕蠕人視為兄弟,倒也無妨。只是高王自己那個親弟弟,還比不上這個蠕蠕人。”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語氣里有種坐山觀虎鬥的快感。
高澄身上暖和過來了,他也知道陳蒨必會放他回去坐視魏國內半,他也懶得再取悅他了。眼看著外面雨停了,便推開陳蒨正色道,“太守今日若放了我,恐怕回去不好交待。待我回長社,可令人將臨賀郡王送予太守,以慰太守對我之心意。”
他起身向山洞口走,看看外面的天氣,回頭又像陳蒨道,“本王部從遲早尋來,太守要是不想再起事端,子惠就此別過。”
陳蒨也站起身,笑道,“既然高王去意已決,我也不強留,高王自便。”
高澄有點不太敢相信陳蒨就這麼輕易放他走,總覺得他還有圈套似的。靜立良久,見他無語,這才轉身向洞外走去。
陳蒨卻幾步走到洞口喚了一聲,“子惠!”
高澄止步。
“子惠莫忘了我剛才的話。”陳蒨殷切道。
他剛才說的話甚多,高澄並不知道他具體所指,但也笑道,“子華放心。”
就看他這一笑陳蒨心裡就極其遂意。
長社城中,雷雨陣陣時。
月光進了城,後來桃蕊和那些柔然奴婢那都進了長社城。當長社城門關閉後,儘管桃蕊等人是心中恐懼又惴惴不安,但月光自己反倒安心,所以格外鎮定。
她心裡也對這個女扮男裝的“郎君”充滿好奇心。那天在淮北大營的中軍大帳里,她進帳許久,高澄和這個女郎都沒有發現她。可見兩個人當時有多專注。
原以為這“郎君”也急著見她。但是她錯了。
被帶到長社城內的官衙,好久無人問津。候在庭院中連坐處都沒有。桃蕊等人忿忿不平。月光想,想必是這女子對她格外介意,所以才有意如此怠慢。但既然已經心甘懷願被俘,也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只是不知道長社城外的高澄會如何。
一直到天黑下來傳來雷聲,終於有人來請月光去見“公主”。桃蕊等人不是不能跟著的。
等到月光被帶至堂上,雷聲大作,傾盆大雨如潑而至。
門內走出一女子,也是男裝,身著白袍,神情冷峻。只一眼就讓月光覺得如釘在背。可這女子並不是城頭上那人。
她也並不和月光說話,只示意那隨從把月光帶進去。
羊舜華看著月光進去,那隨從把門關上,她就一直守在外面。
堂中點了燈,但也仍是黑暗。借著這僅有的亮光,月光看得出來此間甚是簡陋。
坐在席上的“士子”起身走下席來止步,看著月光。
月光認出來這正是城頭那人,她走上來先笑道,“郎君所備鼎鑊何處?”
蕭瓊琚不露聲色地仔細打量月光,微嘲笑道,“爾既是高子惠之婦,他如何肯爾來?可見薄情。”
月光笑道,“郎君錯矣,高王並非薄情,他待夫人甚是情摯。只是待別人……”
蕭瓊琚薄怒道,“你騙我?”她忽然又沮喪起來,“你就不介意嗎?”
月光笑道,“他若以我為婦,我便以他為夫。他若不以我為婦,我又為何要介意?如郎君般男子多得的,又何必非要是高子惠?”
蕭瓊琚盯著月光看。既然只是燈光昏暗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略有胡族長相的女郎確實容色傾城。只是她的心思她倒不懂了。
半天蕭瓊琚笑道,“你若不在意他,就不會為了他隻身闖入長社城來。又想騙我?”她指了指座席,示意月光坐下,自己則又走回去跪坐下來。“你早知我不是男子,為何還要說這樣的話?”
“阿姊如此美麗的女郎,為何要穿男裝?我心裡喜歡阿姊所以才敢入長社城來見阿姊。”月光依然面帶微笑地看著蕭氏。
“你以為說這樣的話我就不敢殺你?”蕭氏卻依舊面上冷漠。“你既然說你是高子惠之婦,想必他在意你,你也在意他。我若殺汝,他會不會心疼?”
“阿姊是要讓他恨你?”月光倒好像真心替溧陽公主想,“阿姊究竟想要什麼?要他怎麼對你?再說就算是阿姊殺了我,高王也不會有半點心疼。他那個人是什麼脾性阿姊若是真不知,也就白白對他上心了。高王愛色天下無人不知。沒有我,自然有別人。他會有心心疼我魂斷長社城嗎?”
這話真是句句都戳到了蕭氏心裡的痛處。她也失神了,是啊,她究竟想要什麼呢?要他一心一意待她,他一定做不到。她就早就沒有了以他為夫君的心思。那要怎麼樣呢?
“你就不在意嗎?你又想要什麼?”蕭氏語氣低沉下來,但已經不剛才對月光那種滿是冷漠和戒備。
“若是我今日死於長社,想必他能一世記得我。”月光輕描淡寫地道。“可我不要他這樣一世記得我。我也是柔然部族的公主,不能將族人棄之不顧。我不過是想以此舉換他心中一點動情,以此作為進取之階。我之部族強敵環伺,突厥、吐欲渾、西魏,哪個不是虎視眈眈?我若在魏能居高位,掌權勢,才能換來一點對族人的保護。阿姊是梁國公主,自然不能體會我等小部族之處境艱難。阿姊心思必也如我一般,我喜歡阿姊,所以入長社城來親近,也不過是想安慰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