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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倒十分不滿地盯了一眼蕭正德,沒想到他這麼不會挑時候。
“這羊氏小娘子贈於大將軍做小妻可好?”蕭正德好像是覺得高澄剛才敷衍是因為沒聽清楚,因此特意放大聲音問道,這聲音幾乎蓋過了溧陽公主的琴音,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然後他便滿懷希望地看著高澄,滿以為他會興高采烈地驚喜答應。
這時不只侯景,連梁太子蕭綱也不滿地盯上蕭正德。
這種事還何須當著這麼多人說?而且還是疑問。其實什麼都不必提,只等大將軍離開行宮時將羊氏一同送上車事奉而歸,其意自然明了。若是要問高澄是或否,難道還真期待他做答不成?
蕭綱是覺得蕭正德這樣做法真是失盡了大梁顏面。他原本是想,以自己太子之身不好去關切這事,所以才有意交待給了蕭正德,誰知道蕭正德如此不會辦事,蕭綱心裡悔之晚矣。
侯景卻是失悔得立刻想起來上一次在鄴城,蕭正德提起用溧陽公主和親,嫁給大丞相高歡為嫡妃的事,就是辦得滿砸。沒想到他果真是愚笨如此,又來一回,真是不長記性。
剛才還是琴聲錚錚、剛風劍舞,不知情的人還都看得津津有味。蕭正德這句話一出口,聲音又那麼大,立刻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高澄身上去了。連彈琴的蕭瓊琚和舞劍的羊舜華也全都不由自己地停了下來。
之前她們兩個人也是完全不知情的,沒想到席上臨賀郡王蕭正德忽然提出這麼一個問題。但看太子蕭綱默然不語,瞧著高澄,明擺著就是在等高澄的態度。那顯然要把羊舜華贈於大魏大將軍高澄做小妻的事是早就決定了的,並不是蕭正德一時興起說出口的。而且做決定的看來也並不是蕭正德。
高澄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所有人目光異樣都看著他。
蕭瓊琚忽然站起身來,很快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克制住了自己,又慢慢坐下來,只是不再彈琴,似無意一樣掃了高澄一眼,又把目光慢慢瞟到了羊舜華身上去了。
羊舜華又驚又窘,面頰漲得通紅。她有點不太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兄長羊鵾。她不信兄長不知情。
羊鵾的表情非常複雜,但是並未躲閃妹妹的目光。
羊舜華此刻站在筵席前,手裡還握著軟劍。除了溧陽公主蕭瓊琚坐在她身後的古琴邊,其餘所有人都在她對面,她似乎在接受這些人的拷問。大皇子殿下的提議好像一下子把她推到了漩渦的中心,她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被大梁當作物品一樣贈予了大魏。她對大梁的一片忠義之心並沒有得到大梁的真心和珍惜。她甚至沒有權力對自己的命運說出意見。或者,她根本就不能說意見。她的人就是大梁的,她的性命也是,更何況命運。
高澄盯著羊舜華,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答應蕭正德。原以為羊舜華在大梁是重臣之女,又是溧陽公主的隨侍,必然是風光得意,不會受什麼委屈。沒想到竟齷齪至被用來做交易。
看看眼前場景,高澄也不難猜出這是交易。而且,能看得出來梁國宗室之中水渾而深。真要如此,羊舜華在這兒處境艱難,就是溧陽公主蕭瓊琚也保不住她。他也能看得出來,蕭瓊琚事先也不知情。
如果他答應了蕭正德,讓她到他身邊來。管什麼名分,管什麼是不是小妻,他自信可以讓她獨享他的專寵,讓她在大魏、在鄴城可以舒心暢懷,好過在大梁、在建康任人擺布。
但是這話無論如何說不出來。
既是蕭正德的提議,高澄向蕭正德笑道,“郡王殿下真是玩笑,羊氏小娘子是羊尚書之女,身份清貴,豈能如此草率?郡王殿下可是醉了?”
高澄這話是抬了羊舜華的身份,貶了蕭正德的品性。說答應又不是答應,說拒絕又不是拒絕,沒有讓太子蕭綱有任何的難堪。
誰知,蕭正德笑道,“大將軍不知。羊氏小娘子與侄女朝夕相處。”他看了一眼溧陽公主蕭瓊琚,又收回目光看著高澄,“本王視她也如侄女一般,自然可為她婚事做主。”
侯景心裡又驚又喜看著蕭正德,覺得他總算聰明了一回。
太子蕭綱也頻頻點頭,覺得話說得有理。
誰想,蕭正德得意間忽然又笑道,“聽聞大將軍這次身邊只有一個妾室隨行,還是西域人,不懂規矩,必不能如羊氏小娘子這般才情品性,堪為大將軍良配。”蕭正德就是這麼管不住自己,把在都亭驛看到的,和侯景對他提過的,在這個時候突然就脫口而出了。
末席的崔季舒聽得清楚,立刻心裡一沉,果然看到高澄也面色變了。再看羊舜華,本來垂眸頷首,這時也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高澄。
這樣的事,太子蕭綱和蕭正德倒不覺得有什麼。
侯景本來就看溧陽公主半天不語,這時他慢慢道,“郡王殿下說羊氏小娘子隨侍公主殿下日久,那該問問公主殿下的意思。”他這話像是在幫著高澄,實際上是有意把事情攪亂,好給高澄出個大難題。他總以為高澄心裡真正惦記的人就是溧陽公主,但兩個人的身份,實在不好成夫婦。
這問題既然拋給了蕭瓊琚,所有人又把目光都瞄向了她。
蕭瓊琚看一眼高澄,又看一眼羊舜華。她心裡頓時亂了,最後終於又把心思收束回來。她已經看出來羊舜華的窘境。若是高澄能帶她回鄴城,想必一定會極寵愛她吧?哪怕是羊舜華並不能做他的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