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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元康是第一次見世子妃,心裡驚訝其年幼。而崔季舒見元仲華的次數雖然屈指可數,但總是見過一兩次,倒驚訝於世子妃已長成少女。世子的脾性他最清楚,只在建康就糾纏於羊舜華和蕭瓊琚二人之間,更不用說現在侍妾無數。原本以為他並不將這個身份魏室公主的結髮妻子放在心上,此時看來倒真是出乎他意料了。
世子頭髮散落,又穿著袴褶。世子妃側身低頭,被強牽著手。不知是什麼情境,陳元康和崔季舒二人還是依禮而見。元仲華還未及說話,高澄便道,“此時何必多禮。長猷兄想必是剛從博陵回來,便直說來意吧。”
聽他語氣也知他還有如此果決、穩健一面,元仲華好奇心起,抬起頭來看了高澄一眼。高澄卻未及看她,只專注地盯著陳元康。元仲華再次試圖掙脫,但高澄卻鐵腕如故,她還是逃不脫。
“是。”陳元康忽然抬頭看了一眼元仲華,卻並未往下回稟。
“公主殿下是我妻子,你不必忌諱。”高澄坦言道。
崔季舒立於陳元康身側,聽了這話,瞄了瞄高澄和元仲華。
於是陳元康不再猶豫,“臣到博陵,侯豫州即刻便見了臣……”
“長猷兄是直說了嗎?”高澄忽然打斷了他問道。
“想必豫州知臣來意,但顧左右而言他,只不肯切題。”陳元康答道。
“他當然知道!”崔季舒忽而憤然直言。他是想起了陳元康在建康時告之侯景如何派人追蹤世子,見機行事,施以計策,忽殺忽救的伎倆。如今即便在洛陽也難保沒有侯景的人。
高澄和陳元康齊齊看了崔季舒一眼,陳元康是警告,高澄是極威嚴的一掃,含著制止的意思。崔季舒忙低下頭。
高澄又看了一眼陳元康,笑道,“長猷兄你接著說。侯景此人奸滑,兄如何使其低服?”
元仲華一直好奇地看著高澄。她不明白為什麼崔季舒那麼怕他,而陳元康又那麼服他。
“對奸滑之人若依其道而還之恐不如直言相告。臣只說,關中勢大洛陽難安,但博陵更難安。世子於人於事雖洞若觀火,但心量寬大,實為明主。世子與大丞相同樣看重豫州。”陳元康直陳道。
“好,如此很妥當。”高澄笑道,“長猷兄雖為武將,亦不輸文辭,實是我大魏之幸。”
“只是”陳元康又看了一眼元仲華,沉吟道,“豫州已經派人聯絡了侯莫陳悅。臣並未直接提出此請,事後也未曾詢問。事後豫州言近日回都中述職,命臣回稟於世子。”
“想回來看看?”高澄自語道,面上卻笑意盎然。“好……好……”他說著便往前踱幾步,走到崔季舒面前。只是手裡還是牽著元仲華的手不肯放開,元仲華也被迫跟著他走來。崔季舒一直低著頭,高澄也笑著彎身低頭瞧他,笑道,“叔正兄……”
“不敢,郎主吩咐。”崔季舒急忙抬起頭來。高澄幼時一直與他玩笑慣了,卻總是笑罵戲打,何曾辭色溫柔且呼之為“兄”?
“我們的濮陽郡公侯豫州既不放心關中,也不放心洛陽,既然要回來看一看,吾等自當以禮相待,不要給人家臉色看。有什麼事放在心裡,不要放在臉上,就怕別人不知道你知道似的。叔正兄,你聽明白了嗎?”高澄漸漸收了笑,看得元仲華竟心裡一寒。
“世子,只怕現在賀拔岳大行台已經到了上圭。”陳元康語氣凝肅。
一下子安靜下來。元仲華忽然覺察到一種緊張,是臨大事之前的緊張。她身為魏室公主,從爾朱榮河陰之變起,她雖年幼但聽到的和經歷的卻不少,帝裔多難,她豈不知?正因如此,格外敏感。高澄感覺到了她身子微顫的緊張感,稍用力將她拉近身前,攏入懷中,絲毫不避諱眼前的兩個重臣。
“大丞相知道嗎?”高澄問道。
“豫州定然會告知。”陳元康道。
“他說是他說,叔正可曾派人給大丞相送信?”高澄轉身看向崔季舒,蹙眉問道。
“按照郎主吩咐,平日不報,有大事報知大丞相。”崔季舒抬起頭來,略一思索又道,“聽大丞相回信中語氣,恐怕回洛陽也是與侯豫州前後間的事。”
高澄似乎從元仲華身上感受到了什麼,忽然低頭盯上她,暗中用力把臂膀更加收攏些。
“盯著上圭,有事立刻回來報我,一定要快。此時誤事,休怪我無情。”高澄語氣冰冷,在陳元康和崔季舒身上目光逡巡。
陳元康和崔季舒辭去。
“你放手。”元仲華這才放開手腳用力推拒高澄。
“殿下如此性躁,是聽說二弟要回來了嗎?”高澄冷冷盤問。
元仲華一怔,想想才明白,剛才崔季舒說大丞相高歡要回洛陽,那想必二公子高洋也會隨行。她沒再說話,卻緩和下來,不再推拒,似乎添了什麼心事。
高澄卻放開她向外面走去,只聽到他身後傳來的聲音,“阿孌好好服侍世子妃,不許出去。”此時天色已亮,元仲華只看到他挺拔的背影。
幾天幾夜持續趕路,上圭城近在眼前。城外數十里,宇文泰下令駐紮。跟著的幾個偏、裨將佐看驃騎將軍雖晝夜無休地縱馬奔馳難免面色憔悴,但是卻精神矍鑠,都心裡暗自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