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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郎不能走!”元善見又急又痛地拂開那綠釉盞,任憑它歪倒一邊,他抬起頭跪直了身子,幾乎就要隔著几案向高澄探過來。
高澄想躲開是非落得清閒,還不是為了日後等兩敗俱傷的時候再來取利?他豈能容他如此?
“高郎,你真以為你走得了嗎?”元善見完全換了一副為高澄謀劃的懇切。“我尚不知那天在太原公府里的事高子進是怎麼告訴你的。我也實在是被逼不得已。”元善見痛泣道,“高子進借著夫人李氏之名把你夫人、我的妹妹接去府中。他總想著從前你對李氏做的那些玩笑的事,果然就如你所說:表面不動聲色,全都記在心頭。他欲對你夫人無禮,妹妹自然不肯從他。他便逼著妹妹喝毒酒。我怕酒里真有毒,將酒打翻。他喝的也並不是毒酒,不然哪兒能活到今天?他早就在太上皇后面前屢屢怨言,怪孤和皇后只對高郎親近,從不把他放在眼裡,所以孤才不得不臨幸他的府第。原來這是他早就計劃好的。只可憐我的妹妹……”元善見有意停在這兒沒往下說。
他看看高澄,果然陰了臉色,低頭喝茶不語。可他也拿不準主意高澄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高子進早在暗中散布謠言,說高郎要做天柱大將軍……”元善見又有意話說了一半。
半天,高澄抬起頭,他卻已經是面色和霽,“成事不說,臣現在也是自身難保,恐怕要有負陛下了。”說完他就是起身要離開的意思。
“高郎。”元善見跟著起身喚住他,“容孤為你踐行之後再走。”
高澄心裡已經有點不耐煩,只草草敷衍道,“任憑陛下。”
元善見看他答應了,鬆了口氣笑道,“大長公主也許久沒有入宮來看孤了。她生的女兒孤和太上皇后都甚是喜歡。正好倒和皇帝是一對佳兒佳婦。”
高澄心裡冷冷一笑。沒想到元善見竟還打這個主意,他此時也不辯駁,但心裡想著一定要讓元善見絕了這個心思。
清晨,很早的時候,天剛蒙蒙亮。一點聲音也沒有,連僕役們都還沒忙碌起來。因為齊王府的郎主、主母、郎君、娘子們都還在睡夢中。
月光早就醒了。
她向來睡得好,從未失眠過,也從來不肯早起。只不知道為什麼,昨天夜裡被夢境纏得總是游離在睡與醒之間。還好很早就徹底清醒過來,可以讓她脫離那些奇怪的夢境。
依偎在高澄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腰。她從來不這麼依戀他,好像總是對他不是特別在乎。今天格外反常。
高澄也早就醒了。他是心裡有事的人,自然不會睡得特別踏實。尤其近些日子,睡得猶淺。他也依依不捨地抱著月光不想放手。
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月光忽然想到,王妃元仲華的院子裡恐怕早就熱鬧起來了吧?三個小兒你哭我啼,想起來也是有意思的事。由此更覺得自己這裡冷清。
高澄像是下了什麼決心,終於放開月光從榻上起身。
月光也跟著起來。
“大王現在就走嗎?”月光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心情。她總覺得從豫州回來高澄就和從前不同了。
高澄已經要喚奴婢進來服侍,聽她這麼問又轉回身來。見月光散著頭髮,並未著衣,目光里尤其閃爍不定,他突然覺得對她特別不放心。
他挨近她,伸手將月光摟進懷裡,兩個人肌膚相貼。“我現在就出城,為避人耳目。”他低頭看著她輕聲叮囑,“不過就是幾日之間的事,公主別生事讓我分心。”
月光從來沒有這麼捨不得他,而且心裡有種非常不好的感覺。留戀他肌膚的溫熱,無論如何不肯放手。嗔道,“高郎答應娶我為婦,不可負我。”
高澄儘管心裡為難,但終於還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定不負卿卿。”
月光這才鬆了手。
琅琊公主元玉儀倒真的和從前不同了。不但以公主的身份出入宮禁,有時也會來拜見齊王妃元仲華。她來得很少,但每次都能恰逢其是。
元仲華自從生了小郡主無邪之後,性情變得頗為柔順,和從前不同。有了菩提、阿肅,再加上女兒無邪,她更留戀於這種天倫之樂。
或者是因為心裡覺得只有這種親緣才會讓她心裡更踏實,是實實在在的獲得。所以深居簡出之際與兒女為伍,再有就是元玉儀偶來拜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也和諧了很多。
元仲華並不是個會對以往的事深究不放的人。
自從生了無邪之後,更體弱,時有小恙。元玉儀這一天來拜見的時候就是因為逢到元仲華病臥不起,所以不忍離去,也就留在了齊王府。
守了一夜元仲華好轉,元玉儀想著早點回東柏堂去,不欲在此久留,只是沒想到開門便看到高澄遠遠地站著。
第491章 置身事外
高澄還是一副儒家士子的裝扮,不像是曾經權傾一國、震動天下的大魏權臣。
府第里僕役奴婢們這時陸續往來奔走以供差役,看到郎主時心裡都覺得郎主這樣子看來是真的要退隱讓位了,難免都為了郎主心裡暗自怨念委屈。
蒼頭奴劉桃枝早就知道郎主今日要出城,他早早就候在柔然公主郁久閭氏住的院子外面等高澄。郎主這些日子還是一如既往,只居於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