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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累乎?”禿突佳很關切地看著崔季舒。
“不敢,不敢。”崔季舒滿面是笑,“世子不必候在此處,盡可以先回去休息。”
“吾也牽掛大將軍。”禿突佳一臉的苦惱。
崔季舒看他的表情,覺得自己想不信都不行。
“大將軍有疾,可曾稟報高王?”禿突佳突然盯著崔季舒問道。
崔季舒一怔,覺得他問得好奇怪,敷衍道,“大將軍只是勞累過度,此等小事,不必驚憂高王。”
禿突佳聽了心裡暗想,小事不必驚憂高王,崔季舒話里隱含的意思就是,大事必要稟報高王。
“高王常在鄴城?”禿突佳又問。
崔季舒不明白怎麼禿突佳問的問題都和高王有關。但也不是什麼機秘大事,便回道,“高王坐鎮晉陽霸府,大將軍在鄴鋪政。”
禿突佳暗想,晉陽是高氏根基所在之地,高歡親守,軍政要地掌握在自己手裡。大將軍高澄在都城輔政,其實只是為父親分擔了一部分責任。
“侍郎常見王妃否?”禿突佳又問道。可能是怕崔季舒覺得奇怪,又加了一句,“小郎君視我為弟,吾該當去拜見王妃。”
崔季舒愈覺得這個柔然世子頗有心機,便草草回道,“吾不常見王妃。王妃是大王少時結髮之妻,甚是敬重。”他的本意是告訴崔季舒,婁妃是很有地位的人,很得人心。
禿突佳沉默了。他也隱約知道高歡少時為懷朔鎮兵,起於微末。這個王妃是高歡的髮妻,想必出身也高不到哪兒去。應該不會像高澄的髮妻馮翊長公主的出身這麼好。
兩個人都沉默了,崔季舒看到禿突佳又開始低頭蹙眉地徘徊起來。
崔季舒看了一眼亮著燈的屋子,心裡明白,世子是離不開了。他也應該趁著這個空兒好好地想一想。
這時禿突佳倒好像自己調理好了心情,再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心事,居然回自己住的那個院子裡安寢去了。
沒有雨,卻有霧,秋日的凌晨透著冬天將至的寒意。朦朧之間什麼都看不清楚,安靜得好像整個世界都沒有醒來。
燭火早就滅了,銅燈的燈盤上燈芯只剩裊裊一縷似斷未斷的青煙慢慢飄散開來。屋子裡很暗,勉強能視物而已。
高澄早就醒來了。不記得昨夜何時入睡,只覺得醒來時神清氣爽。屋子裡沒有別人,聽不到什麼聲音,除了他身邊元仲華均勻悠長的呼吸聲。她還在熟睡。高澄側身斜靠在枕上看著元仲華。
此刻他心裡想的卻是令他頭疼已久的和親問題。已經是橫生枝節,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要好事變壞事。唯一的辦法就是儘快解決。要解決這個問題,首先自己心裡就要有個思路,然後去說服禿突佳,讓他也認同。
他突然想到,和親的本質其實不應該只在和親這個事實上。大魏和柔然要的都是兩相交好,只要締結盟約,以誠相待,以利益為基礎,就能讓盟約牢固。而和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事。
想到這兒,高澄心裡豁然開朗。心裡好像連日裡的烏雲都散了,一下子被陽光照到的感覺。
他低頭看著元仲華。幾縷髮絲拂在額角,有些凌亂。他伸手到她額上,輕輕撥開發絲。觸到她的額頭,已經恢復了正常溫度。總算是沒有異樣了。
高澄輕輕起身,正要下榻而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輕輕呼喚,“阿惠……”
他心頭一跳,忙轉過身來。
元仲華依然保持著剛才的睡姿,一動未動,想必是太累了。
他突然覺得不忍離去,心頭熱血沸騰,就這樣坐在榻上轉身盯著元仲華,也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元仲華的眼睛沒有睜開,她還未醒過來。剛才不過是夢中呼喚。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高澄站起身迎了出去。
阿孌覺得聽到了說話,正要入內寢去看看是不是郎主和長公主醒了,突見高澄自己已穿好了中衣,散著頭髮走出來。
阿孌知道是長公主未醒,便吩咐奴婢服侍郎主洗漱、著衣。
高澄一直心事重重地沒有說一句話。一直到要離開時才吩咐阿孌,好好服侍公主,不要離開館驛。
阿孌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只得領命。但見高澄匆匆而去,再沒提回府的事,離開時也沒有再去看一眼元仲華,阿孌更是懸心。
禿突佳其實和高澄想到一起去了。
他也是一夜好睡,早早醒來。知道昨夜高澄就宿在館驛中,與長公主一起,禿突佳心裡就什麼都明白了。
等到崔季舒來請的時候,禿突佳早就裝束整齊,精神百倍。崔季舒說大將軍請世子去城郊漳河邊的銅雀台見面。禿突佳覺得有點意外。原來高澄這麼早就離開了館驛,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禿突佳並不知道這個銅雀台是什麼地方,不明白高澄又為什麼請他去那裡見面。但他也深知高澄和宇文泰絕不是同一種人。在鄴城免不了要客隨主便。只是突發奇想,只帶了幾個隨從,把大部分的柔然侍衛、僕從等都留在了館驛中。
館驛里除了大將軍高澄安置的護衛長公主的人,再加上這許多的柔然人,倒是熱鬧起來。
不乘車,改了騎馬,禿突佳和崔季舒輕騎簡從,直奔鄴城郊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