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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仲華似乎在夢中感覺到有人拉她的手,忽然狠狠一甩,大呼一聲,“子進無禮!”
“子進”是高洋的字,這一聲一出口高澄赫然一驚。她居然在睡夢裡想的都是他,高澄的太陽穴突突亂跳。
這時元仲華已經醒了。睜開眼睛時居然看到自己久不見面的夫君,世子高澄坐在榻前,她一怔之後便坐起身來。離得近了便聞到高澄一身的酒氣,不由得立刻便聯想到關於後將軍孫騰家的舞姬。
“夫君回來是有事要告訴我嗎?”元仲華脫口問道。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他又何必深更半夜地回來呢?
高澄聽了剛才元仲華的夢話心裡已是氣極,但是心灰意冷之間反倒沒有再任心頭怒火大肆宣洩。他站起身來,慢慢走開幾步,似乎在心裡思索著什麼極為重要的事。一時之間屋子裡安靜得有些可怕。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高澄又慢慢地轉過身來,卻赫然發現元仲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榻上下來,正立於榻前看著他。元仲華見夫君明顯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卻又一語不發,心裡更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麼。一絲冷意湧上心頭。
“下官……實在是愧對公主殿下。”高澄開口便讓元仲華心裡一驚。他說話什麼時候這麼客氣過?“愧對”又是什麼意思?總好像是話裡有話似的。而且高澄的語氣冰冷,顯然心裡並不真的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確實有愧。
元仲華想說什麼,微微啟了啟唇,又什麼都沒有說出來,還是不知所措地看著高澄。她無力控制局面,只能是砧上魚肉一般任人宰割。
“下官雖有心尊公主殿下為妻子,無奈殿下不以下官為夫君。既然殿下有心記掛別人,下官也不便勉強。不如……”高澄話到口邊忽然又止住了。雖然休妻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但是畢竟沒有把決絕的話說出口。
元仲華一怔,高澄便看到她目中清淚湧出,她極安靜地垂首立於榻前,一動不動。過了一刻,元仲華忽然抬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高澄問道,“夫君是找到了取代我的元氏宗室之女了嗎?”
她竟然把高澄的氣話當成真的了。
高澄看著她沒說話。
“她是……孫騰將軍……”元仲華猶豫著說出幾個字來,卻又哽住了,沒再往下說。
不知為什麼,高澄心裡忽然又老大的不忍。他從來沒有對誰有過這麼無法決斷的時候。他並不是個做事猶疑不決的人。直覺得心裡煩躁到了極點,簡直比多少的戰場廝殺、多少的廟堂智斗、多少的宮闈風雲都難以擺平。甚至讓他無力又無奈。他已經被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妻子折騰得心力交悴,真有點不知所措了。
他既不能令她像元玉儀一樣對他百般順從、依賴,又不想將她真的拋開一邊而做到心無掛礙,那他還能怎麼樣呢?牽心至此,甚至覺得其它都是過眼煙雲,什麼廟堂之高、江湖之深,已是全無心思。
“殿下心裡真的……只記掛子進?”高澄還是忍不住脫口問出。說著一邊一步一步又走近元仲華。
子進?元仲華想起高洋。“若是殿下為我妻子,我便心裡只有殿下一人。若是因為心裡有殿下而逾禮,殿下要責罰,子進受之無怨。”高洋說過的話忽然那麼清晰地在耳畔迴響。
高澄見她沒回答,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心裡便稍感安慰。他百般自信地走到她極近處,將她那隻繫著長命縷的手臂拉過來,“做這個是給誰的?”他忽然想把一切都放下,一時童心未泯竟然極天真地問出這樣的話來。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在等待自己期望的回答。
元仲華見他竟然如此若無其事,想起高遠君的話此時心裡被扎得痛到極點。乾脆挺直胸看著高澄絕然抽回手臂淡淡道,“世子說的對,是我心裡記掛著別人。就是子進。”說完她示威似的抬頭看著高澄。
高澄一怔,竟沒說出話來。他篤定地以為不是那樣的事情,事實卻是果然如此。元仲華說得這麼清楚,打破了他心裡所有的暨有答案,甚至比他原先以為的還更糟糕。
高澄忽然覺得胸口悶痛,下意識地用手撫了撫心口。他被逼到絕處了,究竟是留她還是不留她?若真是想留住她,他已是騎虎難下,怎麼給自己找個台階?她心裡真的只記掛著他的弟弟?
元仲華看高澄面色青紅不定,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自己一直被他幽禁在這小小院落里,連行動言語都不得自由,如今忽然覺得心裡痛快了,竟然是無比輕鬆的感覺。一旦心中的顧慮和恐懼一掃而空,她也就釋然了。
“世子不是要休妻另娶嗎?悉聽尊便。”元仲華看著高澄坦然道。
高澄目光如箭地狠狠盯著元仲華,只覺得胸口裡有什麼東西直翻騰。他下意識地用力按住胸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舌辯之才完全消失不見。胸口悶得有點喘不上氣來。
元仲華看著他,還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偏在這時聽到門外阿孌的聲音,“世子,崔……”“
第86章 :四面楚歌心猶在(上)
元仲華看著他,還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偏在這時聽到門外阿孌的聲音,“世子,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