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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侯和卻記起他在河陰城外受命去與大都督高敖曹傳話,因拒死而怠命之事。這河陰城尤其讓他覺得陰森恐怖。
而最感慨萬千的卻是高澄的蒼頭奴劉桃枝。河橋之戰時,他原本只是高敖曹麾下一兵士而已。機緣巧命受大都督臨終重託,後來又奇遇連連終能到大將軍高澄身邊成為心腹。但他心裡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給大都督高敖曹報仇。再度到河陰,這心思就更是在心裡冒出來,揮之不去。
高澄入了河陰城,等待火燒河橋的陳元康入城。陳元康帶人進了河陰縣衙,當日高澄中箭療傷之處,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斥候送消息來說,西魏大丞相宇文黑獺已經帶著殘兵敗將往洛陽方向去了。
高澄下令,疾追宇文黑獺,定要生擒之。
第395章 保命匹夫
火海終於被甩在身後了,天色也漸漸顯亮。
趙貴在馬上回身掃視,這時才能完全看清楚,跟在身後的兵卒大致估計也僅數百而已,而且個個都被火燒得衣裳破爛,滿面灰黑,甚至是披頭散髮,完全是散兵游勇,哪裡還像是大魏的六軍勁旅?
這點兵力,而且又剛受了重創,趙貴實在是對這些兵卒沒有了信心。他猜想高澄一定會派人來追,若不及早趕到洛陽,只怕真是性命難保。
兩魏之戰前後數次,兩方都有勝有敗,危急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但是這麼真實的危險還真的從來沒有過。
煙塵瀰漫的郊野荒草淒淒,宇文泰帶著西魏軍向著洛陽的方向狂奔。這時天慢慢陰上來,烏雲越來越濃重。過了不長時間,居然下起雨來。昨夜剛被火燒的西魏軍,這時又被暴雨傾盆澆來,個個苦不堪言。
雨大得好像是大盆大盆的水直接從天下潑下來一樣。在雨幕里什麼都看不清楚,甚至都不能肯定是不是走對了方向。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路上就泥濘不堪。西魏軍的殘兵敗將在滿是積雨的泥路上跋涉,深一腳、淺一腳,行走非常艱難。
沒有任何的防雨用具,就是宇文泰也一樣被大雨澆得遍身無一干處。尤其這雨還是深秋里的冷雨,真把人渾身上下,從裡到外都冷透了。這天氣和前兩天的悶熱完全不同。此時再想起來前些日子陽光灸烤簡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了。
不只人難行,馬也難行。馬蹄打滑,大宛馬在泥濘中馱著宇文泰費力地一步一步向前。宇文泰這時渾身上下無一干處,連靴襪都已經被灌入的水濕透了。他在大雨中睜大眼睛,努力辨認周圍景物,雨水在他面頰上肆意橫流,他幾乎就要睜不開眼睛了。
趙貴想,這時真要是東魏軍追來了,根本不用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把他們全部生擒。這雨這麼大,倒還不如先找個地方暫避一時。想必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至雨停再走反而更好些。
“主公!”趙貴提馬上前,追上宇文泰,“雨太大,請暫避一時。”
宇文泰倒是聽明白了,可他沒說話,眼睛四面環顧。四周都是一片郊野,並沒有丘陵,只有稍遠處有一片樹林,或可暫避。但宇文泰猶豫了。這雨太大,在樹林裡避雨本來就不現實。而且真要這時候東魏軍來了,西魏軍全在樹林裡,東魏軍必會包抄,那不是坐以待斃嗎?
“主公,人困馬乏不能再走了。”趙貴勸道。他和宇文泰想的略有不同,覺得這個時候如果把精力耗費盡了,那才真的是死路一條。洛陽尚路遠,不是一息之間便可至的。
“元貴,雨小了。”宇文泰抹了抹臉上的雨水。
果然,雨是小了。既然雨小了,就更便於趕路。當然,也更利於東魏軍追擊。反正趙貴是無話可說了。
“丞相!丞相!”隊伍後面傳來驚慌的呼喊聲。“東寇追來了!”
沒想到東魏軍來得這麼快,趙貴頓時有種心沉到底的感覺。但是,驃騎將軍趙貴,立刻抽出腰下佩劍,反倒是豪氣頓生。既然左右是一死,不如拼死以抗東賊。
宇文泰這時也抽劍在手,怒喝道,“區區東賊,有何可怕?殺之便可。”
原本有些慌亂的西魏軍見丞相和驃騎將軍皆如此不懼不畏,總算是勉強安定下來。
果然便聽到了喊殺聲,而且聽聲音就已經近在眼前了。宇文泰舉劍便向提馬返回去迎戰。
“主公下馬!”趙貴卻忽然攔住了他。他在靈光乍現之間突然有了主意。
“元貴有何計策?”宇文泰雖未下馬,但也明白趙貴必是有了什麼主意。
喊殺聲越來越近,沒有時間再猶豫、遲疑了,趙貴把所有的顧慮都拋開,自己先翻身下馬,然後一把扯住了尚在馬上的宇文泰,用力將他扯下馬來。趙貴用了他最大的力氣,宇文泰身上穿著明光鎧,行動不便,生生就被他從馬上扯下來而摔落在地。
趙貴顧不上扶宇文泰起來,他先一把將宇文泰頭上的兜鍪摘下來,奮力便扔出很遠,任憑那兜鍪滾落泥水中,看都不再看一眼。然後又把宇文泰一把拎起來,等他站直了身子,趙貴便動手動腳地去為他卸甲。
“元貴!東賊至矣!”宇文泰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大急。
趙貴這時動作粗魯,手腳頗重,根本顧不上回答他的話。他叫了兵卒上來幫忙。終於迅速地把宇文泰身上那數十斤重的明光鎧脫卸下來。趙貴吩咐兵卒去藏遠些,甚至把馬都牽遠些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