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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卻輕鬆一笑道,“既然如此,阿姊與我先出宮吧?阿姊身子弱,這時辰天涼了,大將軍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宮,阿姊先回府去等豈不更好?”月光稱元仲華為“阿姊”的時候,自己心裡覺得有點彆扭。元仲華和她年紀相仿,看起來無論怎麼樣都像是個未長成的小女孩,不像是阿姊的樣子。
元仲華一雙秋水般明澈的大眼睛看著月光,很認真地聽她說話。月光說完了,元仲華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事似的,展顏一笑道,“妹妹說的是,不如你我現在就立刻出宮回府去。”說完轉身便提步而行。
元仲華一笑,月光倒心頭一動。她從未見過元仲華笑得這麼燦爛自然,真正是笑由心生。元仲華雖然算不上什麼傾國傾城的美人,但正因為她剛才這一笑,月光好像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世子高澄一心只在世子妃身上。
月光心裡暗自嘆息,跟上了元仲華,兩個人一邊笑語一邊出宮去了。月光目送元仲華上車而去,自己也上了車,等了一會兒不見夫君高洋出來,想著他與世子高澄兄弟二人可能有事要說,便也回府去了。她是有意避開高澄。
跟著而來的阿孌見世子妃歸來時和去的時候判若兩人,心裡納罕,可又不好問。元仲華一路上不說話,但任誰都看得出來是心情很好的樣子。阿孌心裡也明白,世子妃雖然是個心思單純的人,但又很有主見、有決斷。她忽然如此豁然開朗,也許是因為一直困擾她的事她有了解決的辦法,所以才會心情這麼好。世子妃心情好,阿孌也跟著心情好起來。
等到回了大將軍府中,元仲華把許久不吹的玉笛又命人取來吹了一回。阿孌記得,世子妃每次吹笛子都是如泣如訴,像是細訴衷腸。而這一次雖然曲子還是那些曲子,聽起來卻格外不同。笛聲綿長、悠揚,不自覺地透露出一抹頑皮的我行我素。
對於今日宮中的事,元仲華閉口不提,也一句不提世子高澄。阿孌當時服侍在側,把一切都看在眼中,清清楚楚。世子對世子妃的眷顧之心,她也瞭然於胸。世子妃回來一掃積鬱,也許是因為感受到了世子的心思,阿孌是這麼想的。
可是用過晚膳,後來直到入夜,世子高澄還是一直沒回府。阿孌雖然替世子妃有點失望,但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世子妃,還是心情那麼好,而且一句不問世子是否回府來。
阿孌知道,前些日子世子妃因為思念世子,經常夜夜睡不好。可今日到了安寢的時候元仲華一點沒有要拖延的意思就入帳安眠去了。阿孌心裡更覺得怪異,不知道世子妃心裡究竟洞明了些什麼,能讓她突然如此放下心事。
阿孌檢點瑣事,安排妥當,奴婢們也值夜的值夜,歸寢的歸寢,紛紛安置了。
阿孌看世子妃無事,正打算也要歸寢的時候,走到庭院裡無意中聽到院子外面有說話的聲音。這時夜已深沉,說話聲音顯得很大,一聽就知道說話的人沒有一點顧忌之心。阿孌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正要出去瞧瞧,驀地院門打開了,黑暗裡阿孌看到一個人影走進來。除了這個人進來,再沒人跟進來,院門又關上了。
阿孌心裡一動,忙走近些,果然是世子高澄回來了,而且看樣子是要在此留宿,阿孌心裡又驚又喜。不等世子問,阿孌行個禮,笑吟吟地回道,“郎主,夫人在裡面。”
“夫人還沒睡嗎?”高澄想當然地以為元仲華是在等他。
“……夫人……睡了……”阿孌笑著低下頭,低聲回道。她不忍再看世子滿面急切還得裝著沒事兒似的。
“哦……”高澄沒再說什麼,拋下阿孌往裡面走去。
奴婢們打開門,正猶豫著不知道是不是該跟著世子進去,誰知道世子已經自己動手把門關好,顯然是不希望有人進來。
阿孌站在庭院中看著高澄消失的背影,心裡真是說不出來的高興和愜意。世子和世子妃彆扭的時間太久了,又因為世子西征,分別數月,也實在是該好好親近親近了。
屋子裡服侍的奴婢忽然見世子來了,心裡也都又驚又喜。高澄不等她們行禮便擺擺手一個人往裡面寢臥處走進去。奴婢們不敢出聲,站起身來,安靜侍立。高澄已經走到元仲華床帳外面,果然見一幅繡著神獸白澤的白色床帳整整齊齊地垂落,將裡面的情景遮掩得絲毫不見。
博山爐里雖未再焚香,但早上奴婢焚過的杜衡香的味道卻久久不散。高澄驀然見到床帳上栩栩如生的白澤倒有點意外。不知道為什么元仲華會喜歡在床帳上繡上這樣的猛獸。高澄忽然覺得,這個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世子妃對他來說也有陌生的一面。
這屋子裡很安靜,他幾乎能聽到元仲華略有急促的呼吸聲隱隱約約仿佛就在他耳邊。那麼,她其實根本就沒睡著,她的急促的呼吸聲告訴他,她很緊張。她在床帳里緊張地等著他。
想到這兒,高澄心頭熱血奔涌,立刻走到榻前,伸出手把床帳掀起來,同時偏身坐在榻邊,伸手向榻上的元仲華摸去,一邊膩著聲音很溫柔地低語,“殿下睡著了嗎?”
然而他的手居然摸了個空,榻上平平,枕斜衾亂,就是沒有人。確實沒有人,因為根本沒有人回答他。那他剛才聽到的急促、緊張的呼吸聲難道真是他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