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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此,也就基本差不多了。幾個人紛紛告辭而去。
夜色已深,高澄自然沒再回府,就宿於東柏堂。
元玉儀一直在等。
等到夜色深沉,她知道溫室里的人已經散盡了。整個東柏堂都變得安靜得可怕。她並沒有回自己住的木蘭坊,一直就在鳴鶴堂。一直躺在那張大床上,她總以為他會去木蘭坊找她,然後回鳴鶴堂來,或者他會在這裡找到她。但是她空等了一場,沒見到他的影子。
忽然發現他們之間的快樂總是那麼短暫,沒辦法讓人把握。每當極樂的巔峰過去,他們之間就立刻變得疏淡了。她從來沒有在他懷裡睡足過一夜,總覺得距離他很遠。既便是他們已經各自融入了對方的身體,還是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麼阻隔著,很遠。
月色映入鳴鶴堂,在黑暗裡久了眼睛早已經適應了黑暗,她甚至看得清楚這屋子裡的一切。元玉儀起身著衣,輕手輕腳出了鳴鶴堂,然後一路往溫室走去。她忘了著履,秋夜已經很冷,風吹透她的素紗襦裙用寒冷把她周身都包裹住了,她很想念那個溫暖的懷抱,哪怕只能再得到一刻。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硌到了,有點疼,地面是冰冷的,赤足的她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這種冰冷。她很想有什麼能讓自己暖一暖。
一路上連個奴婢都沒看到。他是真的不喜歡別人打擾他們,所以才遣開了侍衛和奴婢們嗎?原來他不是在開玩笑。那麼,如果她能留住他在東柏堂,他是不是就是屬於她的呢?
推門而入,一股暖意重新將她周身包裹住了。溫室狹小,反倒給了人安全感和溫暖的感覺,這一點對此刻的元玉儀來說格外重要。溫室里燈光很昏暗,幾乎快要熄滅了。果然,借著燈光她一眼就準確地找到了他。
高澄還在溫室中。他衣冠整齊地還坐在剛才議事時坐著的地方,側倚著憑几睡著了。
元玉儀摒佐吸早就忘了足下被硌疼了的地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她害怕驚醒了他。越走越近,也看得越來越清楚。這個睡著了的男人,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看起來很陌生,不像是那個喚她“狸奴”的公子。
她見多了他私下裡謔浪笑傲的樣子,他們在一起時他幾乎總是頭髮披散、衣衫隨意。和她在一起,他可以做任何事,說任何話,好像他在她面前從來不知道顧忌似的。她幾乎從未有機會長久地看著他這樣冠帶整齊、衣冠楚楚的樣子,那是另外一個人。
她仔細瞧,他眉心似蹙,有什麼心事呢?她想就這樣一直靜靜坐在他身邊,如果他醒了,一切就都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下官必能護衛公主……”高澄忽然說道。
元玉儀嚇得屏息靜氣,不敢動也不敢說話,以為是高澄醒了。她心裡忽然想,也許他並不想此刻看到她在這兒。她緊張地瞪大眼睛看著他,但是他卻並沒有睜開眼睛,半天又沒有聲音,呼吸又變得均勻起來,原來他是在說夢話。
他在做夢,她明白了,他心裡一直想的就是他的世子妃、馮翊公主。雖然他沒有西征回來就立刻回府去見她,但是他夢裡想的都是她。元玉儀的心裡像是突然被猛澆了一桶冰水,瞬間清醒無比。這樣的結果她早就預料到了,只是不想承認而已。而他的一句夢話,卻讓她不得不承認,在他心裡,她比不過馮翊公主。她心裡悲涼起來,同樣都是宗室女,她們之卻是天差地別。
“殿下勿憂……勿憂……”他又喃喃自語著。還是她,還是她。
元玉儀輕輕起身走出溫室,寒冷又把她全身都包裹緊了,除了寒冷,她什麼都沒有。
鄴城的秋天總能有這麼好的天氣,晴朗而涼爽。白天日光明媚,天空碧藍如洗,這樣的好天氣讓人心情都好起來了。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從清早起來就準備和夫君太原公高洋一同入宮,此刻她正站在皇后的椒房殿外面等著宮婢進去稟報皇后,然後她就可以進去謁見皇后。
在等待的時辰,月光立於宮門外面,覺得日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有點熱,可又不像是夏天那麼躁熱,而秋天特有的清爽卻讓人格外愜意。她的夫君高洋立於她身側,也許月光並沒有留意,他卻格外清晰地感受到了來往宮人們的目光都會停留在他的妻子身上。高洋當然知道,月光可以驚艷所有人的目光。他喜歡她刻意妝扮,濃妝麗服,喜歡她讓所有的人為她而驚艷。
宮婢出來含笑引他們進去,態度相當地謹慎而恭敬。月光也極謙遜地微含著笑意向庭院裡走去。當她留意到夫君似乎有意落在了她身後,她也刻意停下來,等高洋走到她身邊,才讓夫君先行,自己跟在他身後側。
前面引路的宮人感覺到身後有異,停步回頭來看,卻意外地一眼看到她身後不遠處的太原公夫人低落的領口處露出的一片雪白肌膚,脖頸、胸口白膩得如酥酪一般,宮婢也不由得看得心裡羨慕,覺得太原公夫人的絕色讓人不敢直視。一行一動,一言一語,在別人是凡夫俗子,在太原公夫人就是處處皆動人心魄,與人不同。
清早,大將軍府里冷冷清清。奢華、壯麗的府第因為郎主和主母都不在,就少了許多的差役,不供驅使的奴婢們自然也安靜許多。可是誰也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郎主大將軍高澄忽然回來了。有的奴婢甚至還不知道西征的大將軍已經回了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