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頁
劉桃枝有郎主的吩咐,這院子除了長公主元仲華誰都不許進,當然不能放月光進去。可他沒想到公主是異邦人,沒那麼多的世家規矩,竟對他動手。
等他反應過來月光已經進去了。他要來追,桃蕊又一步攔在他前面笑道,“小奴也要管郎主的事?若是郎主醒了知道是爾這個奴才不許公主進去,豈不大怒?”她知道劉桃枝不會和一個女子動手,有意攔在門口不動。
鸚鵡站在一邊倒一動不動地笑看。
劉桃枝又是急又氣卻不敢下手。
元仲華步子不停地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裡。一直到進了屋子坐在大床上才全身幾乎癱軟下來。
這時剛至凌晨,屋子裡靜悄悄的。
阿孌看她神色淒淒,臉上的淚痕雖幹了卻格外形容憔悴。先不說話,取了木梳來為她解了髮髻細細梳理頭髮。
阿孌發現元仲華頭上的金爵釵只剩了一隻,只取下來放在几案上仍然梳頭,想著必定是丟在了書齋里,這會兒也不便多問。
過了好一會兒,把元仲華的髮絲都理清楚了,放下梳子才輕聲問道,“殿下應該把自己心裡的委屈都告訴大王。不管怎麼說,大王對殿下也與別人不同。”
元仲華拿起那隻點翠金爵釵仔細看。也想起來是有一隻丟在書齋了。她也無心再去蓉來。這東西本來成雙成對,如果真的分在兩人手中各一隻,也算是微有嘲諷之意。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元仲華已經早不做此想了。她這時候心思根本不在這兒,有一種茫然不知何所往的感覺,連精神都跟著恍惚起來。
“殿下不試試怎麼知道?”阿孌總不敢相信高澄真的如此絕情。心裡感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高澄居然把心思轉到了柔然公主郁久閭氏身上。“殿下從前對大王從來不肯服軟乞憐,但凡殿下稍加求告之語,大王必定不會將殿下棄之不顧。”
元仲華最大的問題就在此,從來不會示弱。
“不去。”元仲華搖搖頭。這樣的事她絕做不來。況且心不在了這必定不是能乞求回來的。
“殿下的髮釵還在那兒,至少也該拿回來。不然被別有用心的人看到了,還不知道拿什麼難聽的話來說殿下。”阿孌換了個思路。
元仲華沒說話,但顯然這比剛才那個理由打動她。估計是說她設計求寵。
月光根本不顧忌外面的情景,知道會有人替她把事情都處置好。她只管進屋子裡來找高澄。正好便看到高澄躺在大床上。
高澄聽到聲音就睜開眼睛,看到月光走進來。月光動作快,已經走到大床邊,然後上來坐下。高澄索性躺著未動。
月光對高澄的赤身裸體視而不見。高澄也並不覺得他該做何掩飾。他不覺得因為月光就該和別的妻妾們一點關聯沒有。
還沒等高澄說話,月光便一躍而上騎在他身上。“大王夜半而去,丟下我一人,該怎麼罰你?”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她又滿面笑容。這麼明眸善睞地看著高澄,倒把高澄心裡的沉重都掃乾淨了。
“今日在東柏堂議事,晚間必定回來,憑公主怎麼罰子惠。”他扶著她的腰。
月光剛才還滿面笑容,現在忽然收了笑,用手撫著高澄胸口,頗有不忍地道,“大王每日都如此辛苦,真讓妾心裡不忍。”
“公主要怎麼安撫我?”高澄仰視著她,綠眸子裡滿是邪氣地問。
月光頭上挽的望仙髻上插著一支金步搖,上面的流蘇在她低頭之際垂落在鬢邊。金流蘇又隨著她動作輕輕椅,別提有多嫵媚。她身上穿的鵝黃繢百合的漢裝上襦又把她襯得格外清新美麗。紫色羅裙裙幅特大,垂落在高澄身上蓋著。
“大王知道,我汗父原本是想把我嫁到長安去。”月光從高澄身上下來,好好兒地坐在大床上。
高澄也起身著衣。他不知道月光怎麼說起這個話題,但他此時恰巧對這個話題有興趣。
月光無意一瞥,敲看到他背上有長長的幾道傷痕。月光一眼認出來是指甲弄傷的,但她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後來為什麼沒去呢?”高澄已經穿好了中衣,在大床上與月光對坐,並且很有興趣地問。
“我去過長安,見過孝武皇帝。”月光反駁他。
這倒是高澄不知道的事。訝然道,“你兄長原來是想把你嫁給他?”他原本以為是元寶炬。
很久沒有想起來元修這個人了。記起很多事,遠得恍如隔世之前,那個洛陽永寧寺的清晨。最傷他心的就是早已逝去的阿姊、永熙皇后高常君。
高澄沉默了,他的心思已經飛了。他要是不把握好現在,說不定以後的下徹不如元修。他心裡也有恐懼。自從頭上戴了沉重的通天冠,心裡也跟著焦躁難平了。
“孝武皇帝雖然不得人心,唯一對左昭儀真心。最後也是為了左昭儀而死。”月光記起這段往事就是觸碰心裡的陰影。元修當時的形止她都清楚地記得。
“是他不願求娶你?”高澄倒一點不意外。在他心裡是看不起元修的。
“孝武皇帝讓我不要去長安,不要嫁到帝王家。”月光忽然垂淚了。她並沒有嚎啕,也沒有啜泣,一雙水盈盈的眼睛只滴了幾滴淚,像是幾粒明珠從面頰上滾落。這樣已經讓人憐愛了,但又不會破壞情致、惹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