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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做什麼?
太醫令在一邊不知所措地看著這情景,他並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只是覺得奇怪,並未見到長公主,只看到大將軍的外婦舞姬在這兒。
高澄走過去,看一眼幾個陪跪的奴婢,面上陰陰地問道,“此何意也?”
奴婢們也看出來,郎主顯然是不耐煩了。語氣里也含著不悅。
這時元玉儀跪著轉過身子來,見是高澄,忙膝行幾步上前,雙手捉住了高澄衣袍下擺泣道,“大將軍……”
這時奴婢們提了燈來。高澄看以元玉儀一頭烏髮都披散著,身上也只穿著件白色袍子,哭得滿面淚痕,極是楚楚可憐的樣子。
他俯身去拉元玉儀的手,緹女等也過來幫著扶元玉儀起來。高澄這時才明白,剛才緹女說“公主在院子裡”並不是指長公主元仲華,而是指今日新獲封的琅琊公主元玉儀。她這麼說倒也沒錯,只是在高澄心裡,一聽到提“公主”,便以為是元仲華。
他心裡空了,看到秋梓坊院子裡的箱籠,以及留意到屋子漆黑一團沒有一點燈光,心裡剛才聽緹女回稟時一瞬間的奢望全破滅了。他已經吩咐人去找元仲華去了何處,此刻急於知道結果。高洋跟她在一起,他究竟意欲何為?難道元仲華是因為高洋才棄他而離開東柏堂的嗎?
高澄表面上無異,內心裡起伏不定,沒什麼心情聽元玉儀哭訴。何況事情原委他已經聽劉桃枝稟報過了。
但是他忽然發現,元玉儀的手冰冷。剛才緹女說“公主不適”,看來是真的了。正好一眼瞥見太醫令,便抬手示意他過來。
吩咐奴婢們扶著元玉儀回木蘭坊去,令太醫令過去給元玉儀診脈。
元玉儀本來準備了好些話要和高澄說。跪在這兒也是要博高澄憐愛的意思,怕高澄會因為元仲華離開就牽怒於她。不想高澄就這麼把她支開。顯然他並沒有要去木蘭坊的意思,只是在秋梓坊的庭院中面沉似水地來回徘徊,仿佛是有什麼心事的樣子。
元玉儀本不願這時離開,急於和高澄說話。可是一來人多,不只太醫令,還有東柏堂的其他奴婢,話不好說。二來,又怕不聽高澄吩咐,違逆了他,讓他更不快。
索性任奴婢扶著飲泣而去。想著等一會兒太醫令診了脈,便藉口身有疾,將高澄請去羈絆住。也許反倒可以以示弱來博得高澄憐愛。
大將軍吩咐之後,秋梓坊院子裡的人四散而去。最後只剩下劉桃枝立於暗處看著郎主心神不寧地在院子裡慢慢踱步。
劉桃枝一聲不出,目光緊隨高澄。自從當日一路追隨世子往建康而去,再到認了少主做了世子的蒼頭奴,又到跟著郎主再回鄴城,他跟在高澄身邊的日子也不短了。覺得世子每臨大事能有靜氣,不知怎麼今日倒如此沉靜不下來。
高澄一直在等那派去打探元仲華消息的人回來。心裡波瀾不定時突聽有腳步聲急匆匆而來,一邊在黑暗中有人喚“郎主。”他猛然回頭便迎上去。可是他忘了,他遣去打探消息的並不是個女婢。
原來是緹女。
高澄頗為失望地止了步。看緹女滿面是笑,匆匆奔至他面前,他卻只覺得莫名其妙。
“郎主大喜。”緹女拜倒時一邊回道,語調里喜不自禁。
“何喜?”高澄懶洋洋問了一句,心不在焉。
“公主有孕了。”緹女仰面看著高澄回道。
高澄怔住了,心裡第一個想到的是元仲華。元仲華有身孕他當然知道。他下意識地脫口問道,“哪個公主?”
緹女的笑僵在臉上,慢慢隱了下去,回道,“太醫令剛給娘子診了脈,琅琊公主有身孕了。”
“哦”高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仍是心不在焉,好像根本就沒聽到緹女說什麼。居然反問道,“太醫令說的是真的嗎?”他心頭倒是覺得有點小意外。元玉儀與他在一起的日子不短了,但是一直都沒有身孕。這對於他來說本來就是無可不可的事,反正他也沒盼著她為他有所生育。
當然,現在她有身孕倒也不是壞事。就如同他在大將軍府中的妾室宋氏和王氏一樣,都為他生了庶子。真要如此,那倒是該給元玉儀一個妾室的名份了。總之,這都不是什麼大事。
秋夜的風吹得高澄清醒過來。心裡想著,是該去看看元玉儀,不管怎麼說這確實也是喜事。於是命劉桃枝等著遣去探消息的人,一回來就立刻去見他。
鄴城城南的館驛中,柔然世子禿突佳已經躺在榻上安然入睡。
這些日子以來,先是趕路,後來又想的事多,他真是有點累了。這個館驛雖不如他之前住的林泉舍奢華,但比林泉舍更氣派,難得安靜,像是待國使之處。黃門侍郎崔季舒說他是柔然貴使,奉大將軍之命不敢怠慢,所以他才特意把他又送到此處居住,並且說絕不會有人打擾。
整個館驛的每個院落都重新打掃修飾了一番,禿突佳覺得甚是滿意。
“世子。”黑暗裡傳來呼喚聲。
禿突佳被連聲呼喚弄醒,知道是自己的心腹。但已經入夜,突被喚醒,令他心頭一緊,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進來回稟。”禿突佳已經從榻上躍起,他身上還穿著袴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