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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此刻說什麼我都不計較。”斛斯椿又笑道,“只有一點,將軍忠心於陛下,我也同樣忠心於陛下,所以我與將軍當同心,必不容那奪權謀位的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指的是誰自不必說。奪權也是有事實的,可是“謀位”二字一出口,讓元毗渾身一顫。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高歡。斛斯椿竟把這話說在當面,如此表白,讓元毗不由得不重新看他。不管怎麼說,兩個人有一點相同,就是都不能容高歡如此專權。既然目的一致,自然可以權衡共處。
斛斯椿依舊微笑。元毗算是默認了他的拉攏。正色道,“主上今日心緒頗佳。”
斛斯椿接道,“這個自然,長安關西大行台賀拔岳處有回應。岳將軍派了行台左丞、府司馬宇文泰進京陛見。”
元毗沒說話。
“宇文泰”,元寶炬心裡卻默念著這個名字縱馬向他們馳來。
椒房殿中氣氛緊張起來。
平原公主元明月也不便再坐著,她小心、緩慢地站起身,只有芣苢扶了她一把。高常君和她身後的若雲沒有加以阻攔。
“請問皇后,這是陛下的旨意還是皇后殿下的旨意?”元明月不卑不亢地反問。
“難道平原公主只聽陛下的旨意,不肯聽皇后的旨意嗎?”高常君也詰問道。她必須要把這個元明月留在宮裡。
元明月居中調停,聯繫奔走,正是因為有她在宮外,又時時可以出入宮禁,所以才讓皇帝元修和外面的宗室、大臣中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多了很多私下裡傳遞消息的機會,以至於別有用心的人大肆進讒言讓她的丈夫元修和父親高歡之間的怨念越來越深。這當中,恐怕元明月自己的好惡也很重要,並且深深影響到了元修。
“我是宗室公主,不是陛下妃妾,沒有居於宮中的理由。”元明月避開了高常君的盤問,說出自己的藉口。
不管是有名有位,還是無名無位,她都不能居於宮中。如今她已經失掉了元修的心,難道還要再被囚在宮禁中連自由都要失了嗎?她只求有這個子嗣而已。並不想用這個來牽住元修,又絕對不能接受在宮中日日空守,而看著元修和高常君情意漸濃。
高常君沒有大怒,她面色平靜,看著這位年紀大她許多的宗室公主,她的不倫之戀,還有這個即將降生的龍裔,她並不值得為這些生氣。她要權衡的是帝室與相權之爭,她要調停的是她的皇帝丈夫和權臣父親之間的關係。所以她要儘可能縮小、化解他們之間的矛盾。
“公主心裡怎麼想我也略知一二。感念公主對陛下痴心一片。陛下也將公主視如眷屬。有了這個龍裔,公主與陛下已經不可能再毫無牽繫,恐怕終極此生也再難以分隔了。”高常君一邊說一邊走回去,重新坐下來,看著元明月,目光平和而寬容。“公主在宮中,我身為皇后當同陛下一心,顧念好公主。也好過公主在外面為那些不該管的事過分地分了心,被別人利用了。以後只管服侍陛下,撫育龍裔,別的事一概不用管。這樣可好?”說是詢問,實際語氣毫無商量的餘地。
聽皇后這樣說,若雲便吩咐宮女們,立刻就去把皇帝寢居的朱華閣旁邊的翠雲閣清掃、收拾妥當,請平原公主元明月移居。
皇后的旨意自然無人敢反抗。元明月見形勢急轉直下便成了如此這般,先就失悔今日不該入宮。這次恐怕真是難以走脫,心裡想著便急火直上,眼前都冒出金星來。
直急道,“皇后不可如此。”元明月跪下欲請命。芣苢雖也著急,可究竟不敢插嘴,只能在元明月身後也跪了。元明月一跪之間已覺有異,只是此時心急如焚,便強忍著道,“只求皇后放我回去,情願永不再見陛下。”說著已經汗下,不適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高常君皺了眉,一時沒說話。這並不是她的本意,元明月卻誤解為她因妒恨而如此。她發現自己考慮不周,給自己出了個難題。等皇帝回宮,恐怕又有波折。本來元修和她的父親高歡之間已經是矛盾越來越深,這樣一來很可能又添一重。如何下功夫下能讓皇帝知道,留住元明月在宮裡是她的一番好意而和她的父親高歡並無關係呢?朱華閣那一夜後,元修一直對她時冷時熱,若即若離。高常君有些神思不屬起來。
若雲忽然指著平原公主驚呼,“皇后快瞧!”
等高常君回過神來便看到芣苢扶著已經倒地不省人事的元明月大呼,“公主殿下!殿下!!”
第26章 :初試聲威露鋒芒(上)
洛陽城外,天上雲捲雲舒。厚重的烏雲卷舒之間的縫隙里,陽光終於破雲而出,絲絲縷縷的陽光透漏在天地之間。身後是洛陽城門,向遠處望去山勢起伏,連綿不斷,冬之灰敗未去,春之蓬勃將來。陽光忽明忽暗,正因此而看得到天上流雲如水。
元修耳邊風聲呼呼作響。他拋棄一切,忘記一切地縱馬飛馳。從極致的速度中他體會到了快樂的感受,還有衝破一切障礙的勇氣。他只想快些,快些,再快些。耳邊聽到了堅定有力,密如雨點的馬蹄聲。
“主上!主上!!”渾然如鐵的是中軍將軍王思政的聲音。
元修有節奏地將自己的速度放慢下來,但依然專注於騎馬的過程中。王思政漸漸追上來,他看著馬上的皇帝元修。這個鮮卑男子如此年輕,卻要承擔這樣的重負。他的身影挺拔而英氣實足。從他對馬的控制就能看得出來,他相當地擅騎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