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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是跟著高遠君幾乎片刻不離的人,元仲華立刻就起疑了。
“太上皇帝在殿內正等著大長公主。”林興仁並未向齊王妃施禮,神態冷得厲害。
元仲華知道女兒的事必須說明白,以免日後兄嫂再糾纏,她便打消了即刻離去的念頭。看看三個孩子,吩咐阿孌就在庭中照看,讓孩子們在庭院裡稍候。
阿孌實在是不放心王妃一個人進殿去,可世子、四郎君、小郡主都留在外面只靠幾個奴婢也不行。她是左右為難。
林興仁也不勉強,帶著元仲華往殿內走,一邊冷笑道,“大長公主真是和主上見外,主上和郞君、娘子們是甥舅,大長公主就忍心不讓主上見一見嗎?”
元仲華不欲和一個宦官爭口舌之利。元善見和她又何嘗不是兄妹,還不是一樣逼著她喝毒酒?走上殿前石階,立於檐下止步,元仲華回頭來看。
菩提和阿肅踩著庭中落葉追逐、嬉戲。元仲華心裡忽然熱流湧起,忍不住地想過去抱抱兩個兒子。無邪被阿孌抱著,好奇地東張西望。小小一團的嬰兒,是元仲華心裡最軟的地方珍藏的珍寶。
元仲華瞬間幾乎熱淚盈眶。突然不明白為什麼要來仁壽殿?她有種衝動,想即刻便帶著兒女回齊王府。此刻才發現,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在乎,只有這三個孩子才是如同她生命一樣難以捨棄的。
“大長公主!”耳邊忽被刺耳的聲音喚醒。是林興仁不耐煩的催促。“主上等急了。”
元仲華心裡已經亂了。她轉回身看看被慢慢打開的殿門,裡面昏暗得什麼都看不見,有種陰森的寒意透出。
也罷,只要把話說清楚,她便立刻叩辭出來。
阿孌抱著小郡主無邪無意間抬頭看,正看到林興仁的背影。元仲華剛剛進去,就好像被黑暗吞噬了。林興仁的袖中垂落出一段白色的什麼東西,軟軟地飄著。然後殿門就在他們都進去之後關閉了。
阿孌覺得奇怪,把手中的小郡主交給別的奴婢,然後也走到殿外。她伸手輕輕推了推殿門,紋絲不動。不知道太上皇帝和王妃究竟要說什麼,還需要這麼關門閉戶?
阿孌又用力去推門。
秋信宮。
燈光照亮殿內,殿門關閉看不清楚外面的情景,讓人不辨究竟是黑夜還是白晝。
“是侯尼於?”高澄心內大悟。
“齊王早該知道是他。”月光走到座席前跪坐下來,抬頭仰視著高澄。
“既然都是他安排的,想必我必定走不脫。”高澄索性不再著急,也走過來,在月光對面坐下來。
兩席相對,兩個人近在咫尺又隔著小几。
“他要你做什麼?”高澄問道,他居然還面上微笑。
“齊王從來沒有問過我自己想要做什麼。”她瞬間就聲音哽咽了。
“是美人計還是想毒殺我?”高澄瞟一眼几上酒肴,不在乎地問。
“妾與大王相識尚在和子進之前。”月光的話蒼白無力,自己也知道緣深緣淺無所謂早相識還是晚相識。
高澄看著她不作答,沒有一點動容,如同充耳不聞。
“妾與柔然公主閨名相同。大王在喚她時可曾記起過妾?”月光不甘心地問。然而自己都覺可笑,忽然自嘲般一笑道,“妾是多此一問。”她眼淚流下,卻仍在微笑,實在讓人無法不動容。
“我和侯尼於是兄弟。兄弟之事何必非要把你牽扯進來。”高澄終於還是心軟了。“我即刻便命人送你出宮回府。”說著他便要起身。
他語氣里不自覺地帶出胸有成竹之感,一切盡在掌握中。
月光什麼都沒聽出來。
“子惠!”月光跟著起身忽然大聲喚住了他。高澄回過頭來。
鄴城,終於安靜了,亂象平息,但是寂靜如死。
魏宮中表面看起來也波瀾不驚,再沒有亂走亂闖之人。
整個鄴城,包括魏宮中,全都是太保孫騰所掌控的晉陽軍。
這時闕門嚴院之處,太保孫騰終於出現了。
孫騰追隨故獻武王高歡從信都到洛陽,成了當時洛陽一時權貴。又因為獻了家中舞姬元玉儀給當時的世子高澄以讓,間接使世子夫婦生隙而世子自棄被廢,他也被高歡所嫌惡。
然而這一切都變了。
高澄再次起復,入鄴輔政。孫騰又逐漸被高歡重新器重。兩魏頻繁征戰時,太原公高洋每在兄長出征使鎮守鄴城,當時大將軍高澄便命孫騰為輔。
孫騰,從來未在東柏堂議事,卻是高澄最心腹之人。
獻武王高歡故,孫騰臨終受遺命。高歡、高澄父子之間的默契在任用孫騰之事上幾乎是天衣無縫。
甲冑在身,帶劍提弓,太保孫騰入魏宮如入無人之境。
太尉司馬子如正在闕門之內相候。
同時相候的還有坐在步輦之上的王太妃婁氏。
仁壽殿的大殿中沒有點燈。
元仲華初從外面陽光燦爛的地方進來什麼都看不見。她聽到有人走過來,衣履“悉索”之聲清晰可聞。直到那人走到她面前才看清楚,就是太上皇帝、她的兄長元善見。
元善見面色蒼白得像是鬼魅。
元仲華嚇得後退一步,不想撞到了什麼。回頭一看是林興仁,也同樣如鬼魅一般。她心裡雖怕動能很快鎮定住,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