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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孌站起身,跟著高澄,她走了幾步又覺得不妥,停下腳步,守在屋門外。回頭看,院子裡三、兩個奴婢都是跟著元仲華出來從東柏堂出來的。從洞開的院子門口往外面看,似乎也只看到黃門侍郎崔季舒的影子。遠遠看去也不太真切。還有他身邊站著世子的蒼頭奴劉桃枝。
阿孌命奴婢去把院門關上。她心跳得厲害,希望這時不要有人打擾高澄和元仲華兩個人。她覺得這是兩個人之間的最後轉機了。
高澄毫不猶豫就自己推門走了進去。
時值仲秋,連番陰雨,時陰時晴,天氣變幻無常,這個時辰已過正午,高澄進了這屋子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好昏暗,然後便覺得陰冷。這樣的屋舍如果不是因為元仲華住在裡面,他也不會去留心。正因為元仲華現在住在此處,他才格外在意。他怎麼能讓她住在這樣的地方?
正是天色漸暗不暗的時候,此時就算點燈也無益,屋子裡並不會因為燈燭就變得亮起來。不點燈燭倒也不會黑暗如夜。還好總算能清晰視物,高澄只是覺得不習慣而已。
靜悄悄不聞聲音,也不見有人。不止是沒看到元仲華,連服侍元仲華的奴婢都沒看到一個。高澄越心急,再往裡面走去。他挑開簾籠走進去,好在便一眼看到一個紫衣女子坐在窗下的一張小小筵床上,身前是一張矮几。
衣裙顏色暗淡,讓他覺得有些陌生。見慣了華麗和嬌嫩,從未見過這樣的元仲華,但仔細一辨,果然就是元仲華。這時正靜靜坐著,似乎是在低頭看自己手裡的什麼東西,側身對著他。
元仲華自然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漫不經心地抬頭一看。她原本以為是阿孌帶了太醫令進來,沒想到居然看到高澄身著官服站在她面前。他身後簾籠垂下,內寢之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元仲華趕緊又回過頭來。
高澄已經看到她滿面是淚。
元仲華側過頭躲開高澄,匆匆拭了拭淚,一邊質問道,“大將軍怎麼又來了?難道是沒事做嗎?還是早上阿孌沒有把話說明白?”她的聲音有點顫抖,看起來更像是以質問作為掩飾,聲音也略帶著嘶啞。
高澄不答,幾步走到她面前,在她身側就地而坐,忽然抬手鉗住了元仲華下頜,用力迫使她抬頭轉過來對著他。
“殿下哭什麼?”他語氣里沒有什麼憐惜,比剛才元仲華的語氣更像是質問。“如果不是因為捨不得阿惠,殿下為什麼要哭?”他情不自禁傾了傾身子,想靠她近些,看她仔細些。
“捨不得又如何?妾與大將軍已經不是夫婦,大將軍若是無事也不必再見面。”元仲華轉頭想躲開他。
有些事就是這樣的,從來沒想過也就罷了,一旦動了心思就難再收回。她不想再看到他處處拈花惹草,如果她和他沒有關係,這事也就都與她無關了。
“看不到阿惠也無所謂?”高澄不肯放開她,就是不鬆手,綠眸子盯著元仲華。他突然開始懷疑,禿突佳要求娶的意思是不是元仲華早就知道了?所以她要放棄他?而且還是為了那個他看不入眼的蠕蠕人?高澄簡直是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元仲華下頜處很疼,又擺脫不了他,忍著渾身的不適,頗為不快,冷冷道,“既然已經沒有關係,何必一定要看著大將軍飛揚跋扈?”
元仲華雙目中淚水汩汩而下,無聲無息。這時她額頭滾燙,雙目迷離,呼吸沉重,實在沒有耐心再去應付高澄。
高澄沉默了,保持著手指鉗著元仲華下頜的姿勢。他只穿著朝服,梁冠早已摘掉,髮髻用一支玉制小戟挽著,髮絲略有凌亂。綠眸子裡目光凌厲,讓人不敢直視。元仲華偏偏就敢與他對視。
不知道過了多久,高澄慢慢把手放下來。側過頭去,“殿下心裡是真的沒有阿惠了。”他的聲音也低沉下來,不再是剛才那種質問的語氣。“看來殿下心裡是真的要和阿惠一刀兩斷,去做柔然的世子妃。”他側低著頭,聽起來讓人覺得無比傷感。
外面天色漸晚,天空又烏雲密布,慢慢陰沉下來。候在館驛庭院中的崔季舒抬頭看看天空,心裡想著一場大暴雨是免不了了。又看看長公主所居的庭院虛掩的門,裡面沒有什麼,隱約只看到兩個奴婢的影子。世子進去的時候也不短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
再掃一眼站在院門口的劉桃枝,抱臂而立,微閉著的雙眼,好像毫無知覺,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崔季舒心裡暗自嘆息一聲,無意間向館驛大門處瞥了一眼。他頓時心裡一喜,居然看到柔然世子禿突佳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大批的侍從,都是柔然人。
劉桃枝聽到這聲音也慢慢睜開眼睛,仍然一動不動,只是目光格外犀利又專注。
禿突佳旁若無人地往裡面走。柔然人都跟在他身後。等他走近了,崔季舒迎上來,禿突佳止步看著他不說話。
“世子回來了?”崔季舒半笑不笑地以禮相待。
禿突佳看看崔季舒,又把目光越過崔季舒看了看他身後守在長公主庭院門口的劉桃枝。他剛才在館驛門口看到了高澄的馬車,心裡明白這時高澄必是在裡面。心裡有氣,看著崔季舒怒道,“侍郎這話問的真是多餘,這是侍郎給柔然國使安排的居處,難道我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