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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稟報,禿突佳心裡暗想,他的父親頭兵可汗阿那瑰一定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時機。對於柔然部來說,誰輸誰贏都不要緊,要緊的是為自己贏得最大的利益。父親一定已經開始在兩魏邊境躍躍欲試,隨時準備以柔然來如雲去如風的騎兵製造一場突襲。而這種突襲的目標既可能是東魏邊境,也可能是西魏邊境,目的都是:柔然部要強大自己。
看主母鎮定自若,原本已經有些荒亂的府中各色人等也慢慢跟著鎮定下來。元玉英吩咐了各司其事,不必慌亂,越是這個時候越要關防嚴密,不能亂了陣勢再添麻煩。等肅清了閒雜人等,又問過是否給宮中皇帝元寶炬奏報了消息。想必夫君宇文泰那裡早就知道了,他一定會盡力來救長安,同時也是護聖駕、保妻子。這一點元玉英沒有一點懷疑。
問過之後,元玉英吩咐南喬去準備,即刻入宮面聖。等南喬領命而去,禿突佳這才慢慢踱了進來。
“夫人要入宮,可否帶我一同去?”他像閒聊般問道。
元玉英看一眼禿突佳,目光中能讀得出來是不信任。禿突佳瞧著她,心裡以為要被拒絕,正想著怎麼說服她,沒想到元玉英忽然道,“也好。”這有點出乎禿突佳的預料。可還沒等他說什麼呢,突見剛去了的南喬匆匆而來。
“夫人,陛下聖駕降臨,已經進府門了。”南喬的語氣里透著意外。
元玉英也一怔,但很快反映過來,神色又恢復了正常,起身看了一眼禿突佳便提步向外面走去。人已經走出來,一句話丟過來,“都隨我去恭迎聖駕。”
正廳距離府門不算遠,想必皇帝出來私訪大丞相府也是微服,來得匆匆。禿突佳隨著元玉英剛出迎沒幾步,就看到一個身著黑色袴褶、兩襠鎧的青年男子旁若無人地大步而來。這男子看起來很年輕,通身氣度不凡,像是個勇武過人的武將。禿突佳再仔細一看,居然是皇帝元寶炬,他不是不認識元寶炬,可剛才就是沒認出來。
禿突佳絕不相信這個眉目間英氣飛揚的男人竟然就是前些日子他拜見時還氣虛體弱的西魏皇帝元寶炬。這倒讓他對這個人大大有了興趣。行拜禮後默默退到一邊。
元寶炬好像並沒有太注意禿突佳,直奔元玉英而來,直接便問道,“高敖曹攻破上洛已到藍田關,大丞相又在廣陽,尚不知潼關的竇泰還有蒲坂的高澄現在如何,夫人可有什麼對策?”
禿突佳心裡一下子覺得又好笑起來。原來皇帝這般打扮,看似睥睨天下,直闖大丞相府而來卻是裝樣子的,竟然是來向一個深閨婦人問計。看著這一對與平日裝扮截然不同的宗族兄妹間談話,他竟不覺得這場景像是真的。
這個時候元玉英鎧甲在身也未刻意執著於禮數,思忖著回道,“陛下,高敖曹尚未攻陷藍田關,長安並未告急,不如靜觀其變,做好長期堅守的準備。況且還不知道大丞相處是什麼情勢,未必到了真正不可收拾的局面。就算長安告急,大丞相處若勝了必然回師來救。還有武興、仇池處也可回師拱衛國都。陛下不必過於焦慮。”
不要貿然而動,禿突佳覺得元玉英說得完全有道理。倒覺得自己從前真的小看這位丞相夫人了。只是沒想到這個皇帝竟然剛遇小敗就這麼沉不住氣,想看他究竟還會慌亂到什麼樣子。
元玉炬根本沒注意到旁觀的禿突佳,向元玉英微微一笑道,“夫人與孤相見略同。夫人只管安居府內,若丞相處稍有意外,孤即刻便親率宮中宿衛軍出長安去營救丞相。”
禿突佳沒想到元寶炬竟說出這樣的話來,原來他竟是這麼想的。
“陛下萬萬不可。”元玉英失聲道。已經失了一個元修,若再戧了天子,大魏社稷是否還承受得住這樣的慘變?“臣等該以性命護衛聖駕,令主上有此憂慮,是臣等之辱。”元玉英幾至泣涕,但她昂然直視皇帝,眼淚並未墮下。
“夫人不必如此,孤與丞相休戚與共。東寇不認孤是大魏天子,若是孤的性命奉上能換得關中息戰養民,又有何不可?”元寶炬看似風清雲淡,說起來舉重若輕,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他的性命一般。
禿突佳心裡忽然一亮,趁這個檔口道,“陛下和夫人都不必著急。我可以現在送信給我汗父,令柔然部騎兵取東魏邊境,以亂其方寸,令其不能專心於關中,想必也是有用處的。”
這對於柔然來說其實是個一箭雙鵰的好主意,既可以讓西魏領情,又趁勢可以從東魏處撈讓處,說不定也以可以藉機要挾東魏。反正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禿突佳心裡暗想,這正是給汗父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
元寶炬和元玉英一起轉過頭來看著禿突佳。
接連數日的北風終於止住了。這天晚上天朗氣清,夜幕中綴滿繁星,捧著一輪明月。被軟禁了數日的宇文泰和于謹看似坐以待斃,實則靜觀其變。可是他們絕沒有想到的是,來放他們的人居然是武衛將軍侯和。
侯和的傷還沒全好,但是自從高澄對他蠻橫無禮之後他整個人性情大變。
宇文泰和于謹其實並不需要有人來特意放掉他們。若是真想走,雖說費力,但也必然能走得了。
侯和帶幾個人,輕易就解決了哨衛,把宇文泰和于謹放了出來。這讓宇文泰和于謹都略覺驚訝。同時三個人像是彼此極有默契一般,誰都沒說一句話,行動間極為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