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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之間柴門被打開,果然是威烈將軍陳元康進來。高澄立刻掃除了疑慮,問道,“長猷兄,宇文泰可在長安?”
“世子。”陳元康回道,“大行台賀拔公相約侯莫陳悅征討曹泥時,人未到上圭宇文泰就得到了消息。他從統萬赴上圭時賀拔公已死於侯莫陳悅之手。宇文泰並未入上圭城,上圭處也沒有消息說宇文泰和侯莫陳悅有過廝殺。可見宇文泰從上圭到長安時已經心裡做了定奪,一定是勢在必得。這幾日派人去長安城裡探聽消息,大行台賀拔岳喪儀頗為隆重,主喪的就是宇文泰。”
高澄聽陳元康這麼說,眉頭更蹙緊了些,不知所矣地轉身踱了幾步,下意識撫了撫腹痛處。
陳元康其實有些話還未說出來。今日之宇文泰早就已經不是昨日之宇文泰。他並沒有急於爭得賀拔岳的地位,但是他久在關中深得人心之處今日方都顯現出來。宇文泰大辦喪儀,喪禮之中地位分明,借辦喪儀之機,宇文泰已經確立了自己的地位。如今雖無名位,但他坐擁關中,成為新主已是事實。正位正名只是早晚間事。
高澄深知陳元康細心周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關中諸將向來難以駕馭,就真的無一人不服宇文泰嗎?”崔季舒偏偏追問道。
“倒也不是。”陳元康細細陳道,“左廂大都督李虎,受賀拔岳簡拔信任之恩,早就直言相抗,不肯苟同都督趙貴等人迎立宇文泰回長安之舉。但其他諸將並未從李虎之言。況且如今宇文泰其勢已成,就是侯莫陳悅之兄侯莫陳崇,及部將李弼也紛紛倒戈。李虎,動搖不了大局。”
“那他想立誰?”高澄問道。
“他……”陳元康一沉吟,“李虎已投奔賀拔勝。”
高澄沒說話,表情甚是失望。
崔季舒最明白高澄的心思。原本想趁隙反間,誰知道李虎卻是這個意思。
“世子。”門外突然傳來侯景的聲音。
崔季舒一顫,看著高澄。陳元康看看門口,也看著高澄。
“濮陽公……”高澄揚聲笑道,“請進,請進。”他說著便慢慢向門口走去。崔季舒跟在他身後。陳元康卻忽然大步趕在高澄前面走到門口,他將高澄護在自己身後,方打開門。
侯景沒想到一開門陳元康像堵牆似的擋在門口,面上笑容一僵。
陳元康看並無異處才讓開門,高澄笑容可掬地站在陳元康後面笑道,“濮陽公快請進,我已無大礙,真是誤事。正要去請濮陽公來一議。”
侯景進來也笑道,“是啊,我也是心急如焚。”究竟為什麼心急如焚,卻並不肯說一字。
“哦,濮陽公是急長安城內?是聽說什麼了?”高澄故意問道。
這麼一問,侯景反倒不好反駁。好在他反映極快,便憂道,“正是,聽說駙馬都尉已正位,宇文泰已是實際上的關中之主了。我心裡實在是……”他滿面憂慮,卻沒再說下去。
“事到如今,濮陽公有什麼主意?”高澄又問。
“世子,最好的主意就是最直接的辦法。當面質問宇文泰。”侯景不動聲色地看著高澄道。
“既如此,就請濮陽公先辛苦一回。”高澄毫不遲疑地順勢而下。
高澄大笑起來,沒再說話。
其實話是不錯,照現在的情勢,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最有效的方式。可是質問,質問什麼?這豈不是廢話。宇文泰已經大權在手,還會怕什麼不相干的人輕飄飄的質問嗎?更何況質問的人又憑什麼去質問?
南陽王元寶炬和武衛將軍元毗都是第一次到長安。繁華夢裡身是客。長安之博大氣度讓元寶炬和元毗覺得比之洛陽更有都城之氣魄。相信整個長安城裡早就知曉了大行台賀拔岳被加害的消息。元寶炬和元毗總覺得繁華之中有股肅殺之氣。自以為口銜天憲地直接到了大行台行轅,以天子使臣身份命行轅守衛進去通報,令諸將出來迎接天子欽命的新任關中大行台。
原以為關中諸將、賀拔岳舊部立刻都會大舉出迎。誰知道進去通報的守衛兵士久久不出來,行轅大門緊閉,完全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情形。仔細聽也聽不到什麼聲音,靜悄悄的,似乎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新任大行台就站在門口。元寶炬和元毗心裡都惴惴不安,別也無法,只能耐心靜待。
過了許久方才又聽到大門緩慢打開。只見到一位身著甲冑的將軍帶人迎出來。元寶炬看這個人喜怒不形於色,覺得甚是城府深沉。正在猜測,來人恭敬行禮道,“衛將軍于謹迎候南陽王殿下及武衛將軍。駙馬都尉宇文泰將軍正率諸將在內恭候。”說著便請元寶炬和元毗進去。
元毗怒目而視道,“宇文泰不出來迎接大行台嗎?”
于謹聽了這句話止住腳步,看了看元寶炬,面無表情地盯上元毗道,“大行台剛剛薨逝,何來的大行台?”他的聲音幽深冰冷,說完又好像無意之中掃了一眼元寶炬。
元寶炬已經看到他身後的兵士個個佩刀劍,似乎約好了一般都緊緊握住了刀劍之把柄,於是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元毗道,“先進去再說。”他也不信到時候宇文泰敢公然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