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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真是巧了。還沒等去找崔季舒,崔季舒自己就來了。
元仲華的院子裡安靜也被打破了。
探聽消息的奴婢穿行過院子,將阿孌喚出來,在廊下對著她耳語了幾句。阿孌的面色頓時就不好看了。在滿院子的濃碧里陽光灑落,阿孌臉上卻青白不定。
重回屋子裡,回稟元仲華。
“殿下,大將軍回來了,郁久閭氏也回來了。好像是同乘一車。”阿孌已經把“高王妃”換成了“郁久閭氏”,總覺得這個時候要還叫“高王妃”就有點不合適。
元仲華心裡一沉問,“大將軍是去見陳長猷了吧?”她知道這個時候不宜打擾。但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郁久閭氏回自己屋子裡去了嗎?”
“是。”阿孌點點頭,“聽奴婢們說柔然公主滿面容光。”
元仲華心裡知道,再忍不住也要等到高澄見完了陳元康再說。
其實“李夫人”那裡更為熱鬧。
關門密議,門裡面人倒是不少。除了苦葉,還有幾個奴婢,此外也沒有別人。這幾個奴婢,是見自己服侍的主子很得寵,所以逐漸巴結。
“奴婢正是親眼所見,郎主先下車,然後急匆匆進府往書齋里去了。高王妃……不,柔然公主後來下車,滿面得意地回自己住的院子去了。那豈不是郎主和她就是同車回來的?”一個奴婢繪聲繪色地講。
李昌儀心裡嫉妒得快要冒火了。但表面還是忍著道,“那有什麼奇怪之處?反正大將軍都已經和她做了那種事。”
這話的語氣里酸酸的。她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會突然冒出個柔然公主來,而且出人意料地就得了專房之寵。表面上看她還是高王妃,但府里人誰不知道她早就和高澄成了好事。
李昌儀心裡別提多鬱悶了。她已經好些日子沒見到高澄。
偏這時許久不聞的琵琶聲又響起來。
“讓那當壚賣酒的粗婦收斂點!”李昌儀突然暴怒起來,指著外面大喝。
見她突然發怒,奴婢們都不敢說話。這位娘子脾氣大得很,而且喜怒無常,這是奴婢們最怕她的地方。沒有人敢違拗她。
“小娘子別生氣,奴婢這就去。郎主都聽小娘子的,說了不許她彈琵琶,奴婢替娘子申斥她。”還是苦葉,急忙安慰李昌儀。她最知道李昌儀的心思。
既便不敢怒斥,但冷嘲熱諷的一頓申斥也讓康娜寧心裡實足地受傷。
剛見到李昌儀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前這位貴婦常光顧她家酒肆,買許多奢侈華麗的新奇之物。她當時倒也常常笑面相迎地與她說幾句閒話。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也是這位刺史夫人給她叔父酒肆帶來了滅頂之災。她的命運也由此改變。
再沒想到的是,她偶遇高澄,誤入高門顯宦家為妾,而最沒想到的是,刺史夫人居然也和她一樣的境遇,也成了高澄的妾室。
從高刺史夫人,降為高大將軍妾室,康娜寧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第一次在府里同以妾室的身份彼此相見的時候,“李夫人”臉色真是實足得難堪。康娜寧看出來那種落人口實的憎恨,雖然很不易被察覺。她畢竟在鄴城酒肆里曾經閱人無數。
以她的聰明見機這時已不難猜出來,李昌儀滅她家,不過是覺得自己丟了面子。而現在她居然與她身份相同,那豈不是更丟了面子?
康娜寧心早冷了,她在問自己,還要不要接著忍下去?
康姬的奴婢奇怪地發現,主子竟沒有怎麼生氣。把琵琶丟於一處,說從此不會再彈了。
果然康娘子住的院子從此安靜了。康娘子專心致力於舞技。便有人暗笑她是想學外婦琅琊公主,以舞技邀寵。
只是康娜寧跳的是劍舞,不是白紵舞。有見識的奴婢暗自讚嘆,康姬更懂得迎合郎主的心思。
高澄的書齋里氣氛陡然緊張了。
崔季舒一口咬定,未見侯景出府。既然是稱病不出,就一定在府里。就算多少天不露面也沒關係,可能真是有病不出吧。既然沒離開,那怕什麼?
高澄經了陳元康提醒,自己也覺得古怪這時耐不下性子去了,一定要弄清此事。
其實要弄明白這事很容易,只要進得了濮陽郡公府第就什麼都能清楚。
高澄這時開始坐立不安,在屋子裡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看著崔季舒和陳元康一會兒進來,又一會兒出去找人問消息。
侯景的不安於室高澄早就知道。他這時深恨自己早沒有行動,總怕出意外,所以縱了侯景,這才叫養虎遺患。
然而最後忙忙碌碌半天還是一點消息沒有。高澄也心驚了。看似他權傾天下,但就是鄴城裡這麼個小小的郡公府第竟可以把消息瞞得他死死的,滴水不漏。
一直到崔季舒回稟說:該問的都問了,但就是打聽不到濮陽郡公府里的事。問武衛將軍侯和,侯和居然也學會了含糊其辭。顧左右而言他,對父親避而不談,但處處暗示他父親就在府里,只是染病不出而已。
高澄再也忍不住了,滿面怒色地奮然而起,要親自去濮陽郡公府拜訪。今天他一定要親眼看到侯景這個人。
高澄出門,劉桃枝緊隨其後。知道是要去侯景府第,他簡直比高澄還要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