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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昌儀反對歸反對,崔季舒卻只聽高澄的吩咐,早已去命胡姬上酒。胡姬聰明,另安排了幽雅僻靜處重新設席。崔季舒恭請大將軍移步,高澄這才放下手中的琵琶,起身離座站起來。當他站起身,從容鎮定地轉過身子來對著李昌儀時,他那一雙綠色的美眸微微含笑,又在平靜中有著不容人置疑和反駁的威儀,好像他就是天生的主宰。
李昌儀立刻便明白,她的忿恨和不滿,還有反對,以及想反駁的心思,都是徒勞的。她是個聰明人,不會那麼直來直去觸怒高澄。
“夫人欠我的,也該還了吧?”高澄忽然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面頰,盯著李昌儀,走過來兩步,幾乎與她身子挨在一起,有意放低了聲音道。
別人不明白什麼意思,李昌儀一下子就懂了。中皇山媧皇殿他玩笑得過分時,她在掙扎之間曾經直劈其面頰,看來他是記在心裡了。心裡不免起疑,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大將軍才一再為難她的夫君高仲密?
高澄說完把李昌儀丟在當地提步便走。崔季舒沒跟高澄走,沒說話,虎視眈眈地盯著李昌儀,還無意之中瞟了一眼外面的侍衛、僕役等人。其實他是多此一舉了,就算沒一個人跟著,誰又敢違逆大將軍不成?大將軍以其威勢服人,並不用靠人多勢重。
李昌儀是御史中尉之妻,本身又是個個性放浪而喜歡排場的人,高門貴婦自然也少不了僕從前後扈擁,但是她帶的人再多也枉然,誰又敢和大將軍爭長短?她看著高澄的背影已消失,再瞧一眼崔季舒無形中給她施壓的樣子,想來自己定然是拗不過他了。索性橫了心便遁著剛剛高澄的背影消失處跟了過去。
高澄也沒想到這表面上看起來並不顯眼的酒肆裡面竟是別有洞天。胡姬為他們安排的靜室布置得極其雅致,又乾淨、清幽,不像是鬧市中的酒肆,倒像是哪個府第里燕居的內室。
蒲桃酒清澈透亮、殷紅如血,盛在晶瑩剔透的水晶杯中美得讓人眩目。李昌儀跟進來的時候看到高澄已經在自斟自飲了,他甚至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她回身一瞧,她身後簾幕垂落,她和他被隔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這讓她心頭一驚。她隨身的侍女苦葉被崔季舒攔在外面,而崔季舒也沒有跟進來。
“夫人請坐,不必拘禮。”高澄一邊氣定神閒地邀請李昌儀,一邊在另一隻空著的水晶杯中也斟滿了血紅的蒲桃酒,用白晰修長的手把水晶杯拿起來,看著李昌儀在他身側坐下來,低頭垂眸。
她已經心頭如鹿撞,那隻盛滿了蒲桃酒的水晶杯出現在她視線里,還有那隻捧著水晶杯的手,那一汪鮮紅色好像是張開了血盆大口要把她吞噬掉。
第220章 :心腹人暢談心腹事
李昌儀抬起頭,她的面頰已經紅得快要像蒲桃酒一樣了,高澄看著她一言不發,唇角掛著一絲戲謔的笑。李昌儀只得伸手來從他手中接水晶杯,她的指尖觸到了他的手指,像是受了驚嚇般退回來。高澄沒有任何反應地捧杯看著她,無形中讓她壓力重重。
李昌儀又把手伸過來,高澄把杯子交於她手中,然後看著李昌儀有些彆扭地以袖掩面,飲盡了一整杯的蒲桃酒。彆扭歸彆扭,卻氣息不亂,神色如常,便知道她是擅飲的。
“夫人能如此豪飲,看來我所料果然不錯。”高澄忽然把手伸過來,把李昌儀那隻拿著空水晶杯的手緊握在自己手中。他的眼睛盯在她身上,讓她如芒刺在背。
“大將軍……”李昌儀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奮力想掙脫出自己的手,她哪裡能有高澄力氣大,他不需如何用力她已經逃脫不了。
高澄像是貓捉老鼠,帶著戲弄獵物的心態看著她。他當然知道,只要他願意,她是逃脫不了的。
“夫人這麼不願意陪我飲酒,是著急回府見高中尉嗎?若是夫人這麼著急見夫君,我便命人去把中尉也請到這兒來,看著夫人與我同飲,如何?”高澄提了個匪夷所思的建議。
“不要……”李昌儀又氣又恨又羞又窘,這下才知道,她是不能惹怒他的。“請大將軍不要難為我夫君。”李昌儀低下頭,不敢再看他邪味實足的綠眼睛。那樣讓她懼怕,讓她覺得他在她身側如同猛獸在側。
“我並沒有為難過高中尉,倒不知道夫人為何總是想為難我?”高澄非常不講理地反問。“我以禮相待,是夫人一點顏面都不肯給我。”他一邊說一邊用握著李昌儀手的那隻手用了些力,就這麼拉扯著她的手臂將她更拉近自己身邊。
因為高澄用力拉扯,李昌儀吃不住力,把持不住身子向高澄這邊一歪,差點倒在他懷裡。
“大將軍究竟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夫君?”李昌儀見他如此,知道今日自己是無力反抗了,索性鎮定下來,乾脆直接問道。
“高仲密若不是你夫君我便放過他。”高澄意味深長地道。
高澄這話驚得李昌儀如同被冷水澆透了全身似的顫慄起來。原來他竟是有意要把她逐出中尉府,讓她做下堂婦?她也知道大將軍寵信崔暹,難道要為了給崔暹出氣,以雪崔氏之辱,就要這麼折辱她嗎?
李昌儀沒說話,只管沉浸在自己一廂情願的怨念中,慢慢地悲從中來,眼底泛上淚來,珠淚盈盈地看著高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