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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默默看著她做這一切,一動未動,也未說話。
“公子勿怪。”元玉儀聲音哽咽。“如果公子怪罪狸奴,狸奴今夜就是以死謝罪也心甘情願。”
元玉儀躺著,高澄坐著。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什麼死不死的?”高澄淡淡道,“難道狸奴背著我做了什麼錯事?”高澄忽然一笑,那雙綠眸子邪氣得讓人不敢直視。
“是狸奴惹長公主生氣,長公主才離開東柏堂,被太原公接走,狸奴心裡不安,只求公子趕緊命人去把長公主接回來。狸奴願意給長公主賠罪,任憑長公主施懲。只要長公主肯留在公子身邊,狸奴願意離開此處。”元玉儀幾乎泣不成聲,有幾分假,但也有一半是真。她心裡確實酸楚。
高澄暗中手握成拳,忍了又忍。又是太原公。
良久方道,“長公主是氣惱我,與汝無干,不必再想了。”他一邊說一邊終於伸手去撫了撫元玉儀的面頰。他看著元玉儀滿面是淚的樣子,忽然嘆道,“她心裡……她……”話究竟沒說下去就止住了。
元玉儀泣道,“狸奴心裡只有公子,不想讓公子煩憂。”她不知道她這話正撞在高澄心坎里。
高澄忽然覺得累極了,不自覺地嘆道,“不是你的錯,與卿何干?”
元玉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坐起身子來,又匆匆拭了拭淚,忽然帶著淚笑道,“公子心裡煩惱,狸奴為公子跳舞解憂。”說著便要下榻。
高澄終於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別跳舞了……”兩個人都緊緊地擁著對方,再不說話,屋子裡安靜極了。
“別離開我……”高澄突然脫口低聲喃喃自語。外面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沒有人,沒有人回來。
他在元玉儀的發間嗅到了她喜歡的獨有的花香。他不知道那是什麼花香,只覺得很特別,她總是喜歡這種味道。他身子傾下來,元玉儀也被他托著肩背躺回榻上,他將她壓在身下,他閉上眼睛低下頭來觸到了她的唇。
香味更濃郁了。那是她的彩繡香枕散發出的香味。
木蘭坊外面,奴婢聽到有人叩擊院門,便聲音太大吵到郎主,趕緊打開門。
那個被高澄遣去尋找元仲華下落的僕從向內張望,問道,“郎主呢?”
奴婢回頭看一眼,見已是一片漆黑,便道,“郎主已安寢了。”
僕役有點不敢相信似的也往裡面看。果然見那屋子裡已經沒有了燈光。他猶豫著。
奴婢一邊打了個哈欠一邊道,“太醫令診出娘子有了身孕,郎主大喜,在此陪著娘子說了半天的話,想必是累了。”
門外那僕役暗想,長公主如今已不是世子妃了,這位娘子是新得寵的,舊人不如新人,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還是等明日再回稟長公主的下落吧。說著便返回身去找劉桃枝。
敲劉桃枝來了。
將情形一說,劉桃枝暗想,郎主雖說一有消息立刻回稟,但此時確實不相宜。他是高澄的隨身僕從,想要進去,在院子裡守護。
開門的奴婢卻說,郎主和娘子在一起時最忌有人打擾。說著便關了院門。
劉桃枝只得在外面守候。
鄴城城南的館驛中,元仲華和禿突佳還是僵持不下。
元仲華決意要離開,阿孌為難,禿突佳眼裡都看得清楚。
“天黑風大,姊姊要去哪裡?既然姊姊覺得同居一處不便,我身為男子自然不該讓姊姊夜半離開。”禿突佳很是爽直地勸慰元仲華。不等元仲華再表示異議,他便吩咐自己的奴僕命都撤到館驛大門外面去,此處不需留一個男子。
元仲華還想反駁,禿突佳早就帶著自己的人都出去了,連個蹤影都不見。
阿孌也勸說,這時委實不好再另擇居處。不如先暫居一夜,等明日天一亮立刻便去找。
元仲華經這一勸說才作罷了。
館驛的屋舍自然沒辦法和東柏堂相比,更沒辦法和大將軍府相比。但是奔走勞累,今日一天又心緒不暢,元仲華也就依著阿孌在事先安排好的屋子裡安寢了。只是哪裡睡得著?心亂如麻。
本來就是因氣血不足頭暈,這一勞累就更不舒服。藥更是時有時無,今日自然不會再有太醫令煎好了藥送來,也只能自己忍著不適儘量靜心調理了。
阿孌聽床帳中沒有聲音,雖也知道長公主累了,可也明白她是睡不著的。公主可以安寢,她卻不敢。又想著不管怎麼說柔然世子肯讓出居所,也實為難得,該答謝,於是便命奴婢出門去看看柔然的國使可有什麼需要用的東西,再順便致謝。
秋風蕭瑟,鄴城天氣漸冷,夜晚尤其如此。不過對於禿突佳這樣從小在柔然本部草原上長大的人來說,只能說是涼爽舒適。也可能正是因為這時的天氣不再像他在長安時那麼悶熱,感覺整個人的心情都不再那麼浮躁急切。
眾多的柔然部眾都不明白為什麼放著好好館驛不住,世子非要讓挪到大門外面來。但是無人敢有不服,全都守在館驛之外。夜深時慢慢睏倦也就或倚或坐地睡著了。
禿突佳倒拋開了之前的睏倦,在館驛門口來回徘徊。他心裡想的全是白天裡的事。一會兒是在宮苑中初遇到元仲華時的情景,一會兒又是高澄和他說話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