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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鄴城和魏宮都落在高洋手中,那麼高澄便岌岌可危。劉桃枝生平之願便是忠武公高敖曹報仇,如果不能保住高澄,還談何報仇?
沒想到那將軍促不及防挨了一鞭子反倒大大鬆了口氣似地,如釋重負般跪拜,極爽快道,“末將奉孫太保之命在此守城門。孫太保有命,若是齊王來了,立刻開城門放行。末將及所屬部從全聽憑齊王調遣。”說罷便吩咐立刻打開城門。
劉桃枝也頓時驚訝了。
高澄眼看著城門打開,他並沒有驚訝變色,平淡吩咐道,“宮中宴飲,孫太保不過是謹慎而已,不許驚憂城中庶民。本王亦不需許多人。只是關閉城門,嚴防出入也是對的。”
齊王的意思那將軍是聽明白了。聽說不過是宮中宴飲,也不那麼緊張了。他非常聰明地在齊王的人馬進門後又關閉了城門,遵照吩咐“嚴防出入”。
高澄的吩咐已經有些遲了。鄴城已經是亂作一團。不是天降災禍就是有人作亂,總之是庶民不得安生。鄴城是高澄從少年時開始輔政,用心經營起來的都城。他從未曾想到過鄴城也有這樣現出敗象的一天。這讓他格外不能容忍。
高澄遣人去找孫騰來。鄴城亂象不定,他如骨鯁在喉一般不能安心。
幾乎是馳馬飛至齊王府。大門緊閉,門外冷清,未見什麼異常,就是氣氛格外異常。
高澄飛身下馬大步上前。劉桃枝竟沒追得上來。高澄不及叫門,一腳踹去,大門應聲而開。他這時心裡墜得厲害,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受了驚迎出來的僕役本來是又驚又怒,但見是郎主回來又意外又驚喜。可不等上來行禮,已經被急步入內的高澄一把拎住了問道,“王妃呢?”
僕役向內指了指。他只是府門口供驅使的雜役,並不知道內宅的事。並且他之前不當值,也沒有看到王妃元仲華已經出府入宮去了。
高澄卻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他見僕役往內指便一顆心落了地往府內深處走去。直趨內宅,迫不急待。
一直到後宅,忽見月光的奴婢鸚鵡迎面走來正不知要去哪裡。
鸚鵡看到郎主居然回來了,急急切切奔此而來的樣子,便以為他是要去找公主,忙迎上來施禮回說公主入宮去了。是太上皇后頻頻相邀,而且今日多有命婦入宮。不只是太上皇后,連高王府中王妃也曾命人來相問,問公主今日是否入宮。
說到高王妃高澄不能不想到高洋。因為李氏和月光素無往來,為何要問她是否入宮?不知道高洋又是什麼主意。
驀然想起鄭大車慘死,高澄心裡頓時一激靈。他匆匆回府來難道是中了聲東擊西之計?高洋難道是要用月光來要挾他?他心中之惶惶仿佛在這一刻找到了因由。也不及細想,又立刻返身向外而去。
那僕役指王妃在內宅,想必是一時無恙。想起長社城外月光不顧己身沖入城中,他絕不能負了她。他雖未娶她為婦,也不能再讓她像鄭大車樣為了他生出意外。
魏宮,就是龍潭虎穴,他今日也必然要去。
等到再馳馬在鄴城街頭時安靜了許多。剛才的亂象乍然消弭。這種安靜里醞釀著一種不安定。
終於到了闕門,遙望闕內重重宮禁,他其實並不覺是龍潭虎穴,他也是布局很久了,不相信真的會出什麼大的意外。
第494章 金雀高飛(二)
椒房殿內,所有人都看到渤海王、大丞相高洋穿著冕服走進來。然而他這冕服並不是郡王爵位的服飾。平冕垂珠十二旒,皂衣絳裳,赤舄……
殿內鴉雀無聲地看著眼前的怪異場景。皇后高遠君第一個反映過來,她猛然意識到,慘變就在今日。而她還未及如何,被宮婢抱著的惺帝居然“咯咯”大笑起來。
惺帝正是對著他的舅父高洋笑的。
高遠君看到她的兒子被宮婢抱著,就恰在殿門口不遠處,與高洋近在眼前的距離。她絕望地看到高洋走過去,伸手把惺帝、自己的外甥抱在懷裡。
惺帝並不哭鬧拒絕。他大概是覺得舅父頭上垂下來的白珠串好玩兒,便顫顫伸出小手去捉那晃動的珠串。只是他還太幼小,手臂並不夠長,他全神貫注地傾盡努力去夠那永遠無法企及的東西。
高洋抱著惺帝向高遠君走過來,看著高遠君笑道,“今日是大朝儀的日子,請太上皇后和主上一起去太極殿。”
十二旒的白珠串擋在他面前,讓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是莫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陰冷。
“二兄要做什麼?”高遠君遲疑又緊張地問。她搶上來伸手來奪兒子。
高洋鬆開一隻手,另一隻手拎著小兒背後衣裳將他甩開,完全像對待物件一般。小兒不哭反笑,以為是遊戲。並不知道舅父拎著他蕩來蕩去早已讓他的母親心驚膽顫。
“妹妹忘了自己是高氏女兒?”高洋厲聲道,“王天下者能治服天下,如元氏一般衰微如廢物者還有什麼餘力治服天下?”
高遠君見兒子被高洋拎著,她如同心被撕扯。一向小心翼翼,不想還是如此。再也抑止不住,聲嘶力竭道,“元氏既然守不座業,高王拿去便好,與周歲小兒何干?元氏將天下奉上,高王就一定能治服天下嗎?”
高洋發出怪異的尖笑道,“這周歲小兒是元氏之裔,真與他無幹嗎?妹妹乃一婦人尚且暗存心思要結交齊王與我相抗,這豈不正是為了這小兒預謀?今日乃吉日,元氏退讓,我受禪為帝,正應天命!”他拎著惺帝轉身向外面走去。